顾瑾承缓缓抬起眼,眸中寒光凛冽,直刺金韧,声音低沉得像结了冰:“放、手。”
金韧被那眼神看得心底一寒,但酒精和面子让他强撑着,挺起结实的胸膛,拍得砰砰响:“我金韧别的没有,就讲究个义字!不放!”
然而,面前那股无声的压迫感如同实质的寒流,瞬间让金韧后背汗毛倒竖,酒意都吓醒了两分。
他不自觉地瑟缩了一下,退后半步,嘴上却不肯认输:“有本事你让方京诺自己选!”
话音落下的刹那,方京诺整个人毫不犹豫地扑进了顾瑾承怀里,双臂紧紧环住他的腰,脸深深埋进他胸口,连一个眼神都吝啬给金韧。
金韧伸出的手僵在原地:“……?”
搞半天,我他妈是小丑?
顾瑾承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地放松了一瞬,扫过呆若木鸡的金韧,以一种绝对胜利者的姿态,轻松地将怀里温软的人打横抱起,步履沉稳穿过人群。
好好的长桌宴早已被米酒催化成大型村头蹦迪现场,摄像们正围着唱Rap的詹清焰、跳舞的秋雨和生无可恋的李林林拍得热火朝天。
趁着工作人员都正追逐着那边的喧闹,他轻松带着方京诺低调避开摄制组,迅速隐入院外更深的夜色里。
顾瑾承原本打算直接回小屋给方京诺煮醒酒汤。
然而,一直安分被牵着走的方京诺,在远离喧嚣后突然不老实起来。
他突然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伸长脖子眨了眨眼,之后猛地甩开顾瑾承的手,一头扎进漆黑的村道里,跌跌撞撞地往前跑。
“慢点,小心脚下。”顾瑾承心下一紧,立刻追了上去。
穿过一片茂密的植物丛,眼前豁然开朗。
一条小河静静流淌,河上架着一座古朴的小石桥。
就在顾瑾承追上的瞬间,眼前的世界骤然点亮——
成百上千莹黄的光点从草丛中、河岸边、树林深处轻盈地升腾而起,如同被揉碎的星河洒落人间。
它们无声地飞舞、盘旋,将静谧的河岸渲染成一个流动的童话之境。
竟然……是漫山遍野的萤火虫!
这壮丽的景象让顾瑾承呼吸一滞,这还是他生平第一次见到如此壮观的景象。
他下意识伸出手,一点微小的,带着生命温度的光芒轻轻停落在他掌心,那一点微烫的触感,奇异而真实。
目光顺着那点微光向前,定格在柚子树下。
少年就坐在那里,仰着脸,对着漫天流萤和他,绽开一个纯粹得毫无杂质的笑容。
飞舞的光点落在他发梢、肩头,将他映衬得如同从八音盒中走出的精灵手办。
顾瑾承朝他走去。
洁癖在此刻失效,或许是这梦幻的氛围,或许是因为树下少年周身散发出的与这片自然浑然一体的干净气息,诱惑了他。
他挨着方京诺,在带着夜露微凉的草地上坐了下来。
点点萤光温柔地围绕着他们。
一只特别明亮的萤火虫,悠悠停在了方京诺的肩头。
顾瑾承看着那点光芒,轻声问:“你刚刚是看到它才跑过来的?以前见过萤火虫?”
“见过两次呢!这是第……三次!”方京诺掰着手指数,眼睛弯弯,兴奋地转向顾瑾承在他面前伸出了五根手指。
顾瑾承帮他放下两根。
大概是因为太兴奋,方京诺此时分享欲爆棚,“很小很小的时候,妈妈把我放在背篓里,塞了好多红薯藤……她在田里挖红薯,挖到好晚好晚,我都在背篓里睡着啦……突然,妈妈把我拍醒……”
少年雾蒙蒙的眼中盛满了回忆的光彩,声音轻快,但骤然间,那光彩黯淡下去,语气变得干涩:“然后……我就看到了好多好多萤火虫……像现在这样……”
他顿了顿,说:“我想妈妈了。”
顾瑾承声音微哑:“你妈妈……”
他还没想好怎么问,方京诺这浓烈的悲伤仿佛被酒精短暂地隔绝,只持续了不到三秒,又开始絮絮叨叨语无伦次地讲起其他零碎片段:
“后来…妈妈去了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再后来…村里的小崽子们朝我扔泥巴…骂我是小杂种…额头痛…流了好多血……爸爸…还让我天不亮就起来喂猪…冷死了…背篓好重…肩膀都磨破了…酸菜拌饭…天天…难吃…”
他颠三倒四,逻辑混乱,词汇破碎,像一盘被打散的磁带,反复播放着童年里那些冰冷刺骨的片段。
顾瑾承安静地坐在他身边,像最专注的听众,从那些破碎的、跳跃的醉话中,艰难地拼凑着方京诺的童年拼图。
他不久前才得知方京诺大学的时候生活困顿,却万万没料到,他的童年竟是更加……灰暗。
顾瑾承家教严苛,从不轻易用“可怜”这样带有俯视意味的词去定义他人。
可此刻,汹涌复杂的情绪如同潮水将他淹没。
他看着少年月光下精致的侧脸,一种强烈的、无法抑制的情感穿透四肢百骸……
不,不是怜悯。
那感觉更尖锐,更深沉,带着一种钝痛,密密匝匝地缠绕住心脏——
是心疼。
少年此刻正仰躺在柔软的草丛里,伸出手去追逐那些飞舞的光点,动作自然流畅,仿佛他生来就属于这片土地,属于这无拘无束的山野。
怎么会,顾瑾承想,曾经的他怎么会有那样的偏见,认为方京诺与这里格格不入。
或许是方京诺的外表太具迷惑性,所有人都不自觉对他戴上一层偏见的目光。
明明长着一副被娇养长大、未经风霜的矜贵小少爷模样,此刻剥开表象,曾经对这个人产生的好奇和疑惑,如同一颗颗珠子串了起来。
露出内里,原来处处是被生活磋磨过的痕迹。
这种感觉,就像你偶然邂逅一只品相绝佳的名种猫,它骄矜疏离,偶尔还会亮出爪子挠你一下,你安慰自己,高级猫就是这样,和路边那些亲人的小土猫不同。
直到很久很久以后,你才发现,它早已在你未曾知晓的漫长岁月里,独自流浪过,舔舐过伤口。
顾瑾承曾以为方京诺是玻璃温室里精心培育的玫瑰。
现在才明白,他是山野间自由生长、迎风绽放的玛格丽特。
那些经历过的痛苦与磨难,未曾将他击倒,反而沉淀为养分,滋养出如今这个向阳而生、积极乐观的方京诺。
那是……自己未曾经历与参与的时光。
一股强烈的酸涩感直冲顾瑾承的鼻尖,他用力抿紧唇,才勉强压下。
方京诺醉后状态切换自如,上一秒还安静地睁着大眼睛茫然看人,下一秒又想起了什么,嘴巴叭叭起来:“十岁的时候又见过一次萤火虫哦……不过……”
他的声音带着孩子气的愤懑,“被讨厌的二狗子全捉起来弄死了!从那以后,方家村就没有萤火虫了。”他皱着鼻子补充:“我最讨厌二狗了!他还让所有人看哆啦a梦就不准我看!”
更猛烈的心疼浪潮般席卷而来,顾瑾承几乎无法呼吸。
他伸出手,宽大的手掌带着安抚的温度,轻轻包裹住方京诺的侧脸。
方京诺眨巴着大眼睛,困惑地看着顾瑾承眼中翻涌的复杂情绪,懵懵懂懂地,像寻求温暖的小动物,下意识在他温热的掌心蹭了蹭。
“顾瑾承,”他声音带着醉后的绵软,“你不开心吗?”
顾瑾承喉结滚动,声音微哑:“嗯。”
“不要不开心……”方京诺有些笨拙地安慰,被酒精浸泡的脑子努力转动,搜索着能让顾瑾承开心起来的方法。
突然,某个记忆片段跳了出来。
他微微撑起身子,凑近顾瑾承,在对方还没反应过来时,嘟起红润的唇,结结实实地在顾瑾承的脸颊上印下一个响亮的“啵”!
“还不开心吗?”他歪着头,眼神纯真,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大事。
顾瑾承的身体瞬间僵住,呼吸停滞。
柔软的触感像电流窜过全身。
他看着近在咫尺毫无防备的容颜,一种近乎卑劣的渴望涌上心头。
他哑着嗓子,非常可耻地又应了一声:“嗯。”
下一秒,又一个温软的亲吻袭来。
这一次,轻轻印在了他的唇角。
方京诺偏着头仔细打量顾瑾承的表情,似乎在疑惑:明明感觉他已经很开心了呀?
顾瑾承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目光紧紧锁住眼前人精致的眉眼,突然问:“方京诺,你喜欢我吗?”
方京诺醉得脑子成了一团浆糊,缓慢地眨着眼,似乎在努力理解“喜欢”这个复杂的词。
顾瑾承没有等他回答,也不需要他此刻不清醒的答案。
低沉的声音在萤光中响起,面容冷峻的青年带着前所未有的清晰和重量,“我喜欢你。从生命开始到现在,只喜欢过你。”
方京诺刚懵懂地发出一个单音:“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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