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做同班同学的短暂一年里，几乎所有人都觉得他们不对付。
其实也应该不对付的。一个是出了名的纨绔，另一个是品学兼优的学霸，这两类人天生就犯冲，哪天真哥俩好地抱在一起，那画面才叫诡异。
但其实成箫从来就没懂过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传言。
因为他和陆玖年，真的就只是不熟而已。
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根本不会产生什么交集，也更谈不上有什么矛盾了。他们彼此也清楚这一点，两个人哪怕路上遇到了，也从未有过和彼此打招呼的心思。
所以在撞见陆玖年被另零星几个学生堵在一角推搡辱骂时，他只看了几眼，没加快步伐，却也不打算多管闲事。
经过陆玖年时，陆玖年和他对了视。
成箫做好了被陆玖年叫住卷进去的准备，但陆玖年根本没有开口。
没有开口，但动了手。几个学生转瞬间倒在了地上，陆玖年捡起书包，拎着走了和成箫相反的方向。
自那以后，成箫对陆玖年的印象又加了几条。
能打，还有眼睛很漂亮。
一次逃课，成箫问起坐在陆玖年前排的公子哥。
“那个叫陆玖年的，人缘不好？”
公子哥笑了笑，语气有鄙夷的味道。
“端着学习好的架子不知道清高个什么劲，人缘能好才怪呢。好端端你问起他做什么？你也烦他？”
成箫划拉着鼠标清着电脑游戏里的小怪，随口回了回。
“昂。”
那天以后，成箫和陆玖年不对付的传言就传开了，又因为成箫一些莫名其妙的举动愈演愈烈。
比如班主任问起为什么陆玖年缺席了，一片寂静下，常年趴着睡觉的成箫忽然举了手，说了陆玖年的去向。再比如考场有人落下了杯子，没人认得是谁的，成箫只看了一眼，就说找人送还给陆玖年就行。
两个人关系又不好，还那么关注对方的动向，这种行为只能用有仇来解释，密切洞察敌情。
成箫再一次喊冤。
他只是对陆玖年好奇而已。
说是好奇，其实更多是羡慕和妒忌。
陆玖年像耀眼的星。
名列前茅的成绩，数不清的荣誉。老师的得意门生，旁人的不可企及。
如果换作曾经的他，也会是这幅样子吧。成箫想。
可偏偏命运夺走了他选择的权利。如果能选，他宁愿受陆玖年受的冷眼。
因为羡慕嫉妒，所以一直关注，因为一直关注，所以比旁人看到了有关陆玖年的更多。
比如他发现陆玖年思考时会拿笔盖去抵着下唇，一道题做完，嘴就变得红润欲滴。再如他发现陆玖年开心时，嘴角会扯平，眼会变得很亮。
莫名其妙地，成箫开始觉得他了解陆玖年。
比这个班里其他所有人都要了解。
真正让他们产生交集的事，发生在下半学期。
班主任忽然把他们两个一起叫去了办公室，指派给了陆玖年“帮扶成箫”的活。
她说成箫的成绩让成家人很不满，成弘量亲自打了电话，要她安排班里成绩最好的人带着成箫一起学。
成弘量发话，成箫不能有意见。班主任发话，好学生陆玖年也不好拒绝。
两个人赶鸭子上架地被凑到了一起，每天放了学都得留在教室补一个小时的习。
第一天补习，成箫原本打算和陆玖年摊牌。
他不愿意学，这场补习闹剧适当走走形式就好。但他没想到是陆玖年先叫了停。
“班主任来了再装样子。我学我的习，你干什么随意。”
陆玖年站在成箫身前，淡淡开口。
“凭什么？”成箫道，“老班说的是你要教我。”
他看陆玖年没反应，又执着道：“不能耍无赖。”
陆玖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轻吐道。
“我不叫装睡的人。”
成箫怔愣了片刻，随即矢口否认。
“没有，我是真蠢。”
陆玖年道：“你是不是真蠢我不知道，但我挺聪明的，有些事我想一想就明白了。”
成箫想，他可能也没自己想的那么了解陆玖年。
陆玖年也不似他想象中的对他一无所知。
自此开启了两个人的心照不宣。
放学后的教室一前一后坐着两个人，有时候他们彼此不讲一句话，有时候却又默契的开口。
陆玖年问一句是不是又打架了，成箫就会起身走到前排去，把包里的东西都扔出来。陆玖年于是把棉签碘伏绷带什么的挑出来，默不作声帮忙包扎。
成箫问一句背后骂你的人是谁，陆玖年不吱声，成箫于是一屁股坐到他的桌子上，不让他看书写作业，直到他把名字和来龙去脉吐出来。
偶尔老班到走廊上来视察，他们会很快肩并肩坐在一起，头挨的很近，看着像是在讨论什么重要的学术问题，实际在下五子棋。
等班主任走了，成箫就撑着脑袋侧头去看陆玖年，又欠又漫不经心地对陆玖年说自己又赢了，以及陆玖年笑起来挺好看的。
陆玖年会盯着成箫看，然后在静谧中移开目光。之后两人便不会再说话，在不再流转的空气中品着一些似有似无的难言情愫。
没人来得及确认什么。
高二时选文的选文选理的选理，他们彼此没有商量，也对这样的结果不感到诧异。就好像分道扬镳是注定而没有悬念的东西，他们的世界最终会回归平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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