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周观熄静了许久。
“那时候我们刚见第一面,我自然不会和陌生人编排我的上级。”
周观熄并没有直视颜铃的眼睛,许久后开口道:“但你今天听到的一切,其实早已经是公司内无人不知的事实。”
颜铃的瞳孔一震。
“大老板出了名的手段残忍,难以接近。你想去做下蛊这样风险极大的事情,就要做好被他的保镖抓住,被他的手下报复,并且让族人也被牵连到的准备。”
周观熄转过身,看向颜铃,脚步沉稳,一步一步地来到颜铃面前:“而这种情况,甚至还是你能设想到的最好的结果。”
颜铃不明所以地望着他的脸,抓紧了身上的行囊,茫然地步步后退:“最好的结果…?”
他们之间此刻的距离,随着周观熄的步伐变得愈发的近,在仅剩方寸之时,颜铃看到周观熄俯身,单手撑在了自己身后方的洗手台上。
“那我就直说了。”他听到周观熄说。
一个完全打破正常社交分寸的距离,颜铃的身子被压得微微后仰,抬眸便是周观熄近在咫尺的眉眼——这是一个兼具压迫性和审视感的姿势,他的呼吸不由自主地变得急促起来。
周观熄自然也知道这是个如何微妙的距离,而这恰恰是他想让颜铃在此刻体验的、未来会在“大老板”身上感受到的滋味。
“你们的实力悬殊太大,而你又刚好生了一张最对他胃口的脸。”
凝视着长发男孩脸上的惊惶与困惑,周观熄冷静而精准地给出了最后一击:“最坏的结果,更大的可能性便是,在你们真正相遇的那一瞬间,成为猎物的人根本不是他,而是你自己,你明白吗?”
颜铃瞳孔一缩,踉跄着又后退了一大步—
后腰撞上了大理石洗手台的边缘,闷痛扩散,但颜铃没有出声,只是肩膀缩了一下,嘴唇颤抖着,怔愣地盯着周观熄的脸看。
“所以如果我是你,现在的我,不会再想着给他下蛊,我只会对他避之不及以求保全自己。”
周观熄的声线清晰而冰冷:“安安分分地配合研究,等待公司帮你找到你失踪的族人,最后涡斑病得到治愈,你也可以带着族人和药物回到岛上,皆大欢喜的结局,最明智的选择,不是吗?”
颜铃彻底蔫了下来。
他像是一株每天都昂首挺胸,努力沐浴到最充足的阳光,时刻绽放出最美好姿态的花。
但此时此刻,宛若被裹挟着暴雪的寒风连吹了三天,他耷拉着头,蔫巴着叶,毕竟仅凭光合作用产出的能量,已经不再足够支撑此刻的他面对这个分外恐怖复杂的岛外世界了。
他安静得甚至叫周观熄有些不太习惯——进屋的时候,他也只是默默站在门前做了祈祷,默默脱下鞋子,并默默用目光谴责了穿着拖鞋进屋的周观熄。
最后他呆呆地双手环抱膝盖,缩在沙发上不说话了。
周观熄对此并不意外,毕竟人总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某项计划难以实现的残酷事实。
他先回了书房,处理了下手头的业务。毕竟最近的工作状态,用做贼二字来形容也不为过——有些事务能勉强线上交接,但今早有个实在重要的海外会议,只能提前早起两个小时叫了司机,在颜铃起床之前错峰来到了公司。
处理完堆积的事务,周观熄揉揉眉心,吐出一口气,起身走出了书房。
天色渐暗,黄昏时分,橘调的阳光穿过落地窗洒入客厅,静谧柔美。
远远地,周观熄看到颜铃背对着自己,躺在沙发上。
像休憩时的小鹿般温顺地蜷着身子,男孩儿柔亮的长发如绸缎般散开,发尾堪堪扫过地板,被夕阳吻上了一层虚无而柔和的金边。
周观熄稍微走近了些。
他的脚步声不小,但沙发上的人依旧背对着他一动不动,也不知道还是耍着小性子生着闷气,又或许只是睡着了。
于是周观熄也没出声,错开视线,去厨房接了杯水。
回来之后,他发现这人还是静静地维持着同样的姿势躺在沙发上。
周观熄的眼皮无端跳了一下。
他原地站了一会儿,喊了一声颜铃的名字。
沙发上的人还是没动。
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周观熄的心头,他几步快速到沙发前方,拍了一下颜铃的肩膀,提高了音量:“颜铃?”
背对着他的人依旧毫无动静。周观熄的胸膛起伏片刻,蹲下身,捏着肩膀,直接将人从沙发上转了过来。
颜铃依旧合着眼睛,一动不动,乌色顺软的发丝滑落,耷在额前,他的脸就那样乖巧宁静地贴在周观熄的手心,连鼻息都近乎微不可闻。
掌心触碰到他脸颊的瞬间,周观熄的心无声沉了下来。
入手是一片细腻的冰凉,周观熄对这温度太过熟悉,这绝对绝对,不属于一个活人该有的体温。
与此同时,他的掌心无力地摊开,有什么东西随之滚落在周观熄的脚边——那是一颗被咬了一半,泛着冰冷荧蓝光泽的梭形果实。
作者有话说:
走关系:吓一下他,说不定就能放弃这个破烂下蛊计划了。
铃:伤心欲绝地决定开始睡大觉并给走关系吓个半死。
第12章 勾引
睁开眼的瞬间,葱郁茂密的枝叶映入颜铃的眼帘。
他躺在一棵参天大树下,树枝上挂着多颗小而精巧的银铃铛,铃铛尾部拴着的细飘带被风拂起,耳边是轻柔悠长的海浪声,身下是绵软湿润的沙砾——这里无疑是乐沛岛,他回到了岛上,回到了他的家乡。
颜铃动了动,才发现自己正枕在一个女子腿上。
女子温柔娴静,戴着族中的额饰,生着和颜铃一样澄净美丽的琥珀色眸子,那是他的阿妈。
颜铃恍然地眨了眨眼,随即便意识到,这应该是一场梦而已。因为阿妈已经走了很多年,刚好就埋葬在这颗愿铃树下。
但这无疑是一场太好太好的梦。于是颜铃扬起了一个笑,拉住了她的手,坐起了身。两人沐浴着咸湿的海风,聊了许久近况。
“阿铃。”阿妈编起他的头发,温声唤着他的名字,“岛外的生活是不是很辛苦?太累太难的话,就回来找阿妈吧,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阿爸会叮嘱颜铃保护好自己,阿姐会为他准备好沉甸甸的行囊,但只有他在树下长眠的阿妈,会对他说“做不到的话,回家也没关系,阿铃已经很棒了”。
颜铃的眼睛有点热,低下了头,说:“我不回去,阿妈。”
“岛外的世界,虽然很吓人,但我也见识到了很多新奇的东西。”他想了想,又说,“那些人的世界遇到了一个大麻烦,我的能力可以帮到他们,我很高兴。”
“但我确实……偶尔也会有些害怕。”
他静了片刻,咧开嘴,低下头,难为情地笑了一下:“怕大铁鸟大铁蛇,怕针会打到我的身上,更怕保护不到岛上的大家……我明明想出了反制他们大老板的方法,可在得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之后,却连接近他的勇气也没有了。”
他说着,声音小了下来,望着海面上融化成窄窄一条线的夕阳,神情随之变得茫然起来。
阿妈不再说话,只是微笑抬手,在他编好的发辫上别上了一朵生着黄蕊的小 白花。
“不说这些了,聊些高兴的事情吧。”颜铃歪头碰了碰那朵花,呼出一口气,笑着换了个话题,“阿妈,其实我还在岛外认识了一个人呢……”
话还未落,天色骤变,雷声轰鸣而起。
颜铃茫然地侧过脸,发现不远处,翻滚的乌云之下,汹涌的海浪叫嚣着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袭来。
这波巨大的浪来得莫名其妙、又凶又急。他惊慌地从树下站起身,踉跄着张开手臂,毫不犹豫地挡在阿妈面前——下一瞬,咸腥的海浪涌入鼻腔,视野骤然坠入一片黑暗。
不知过了多久,颜铃又一次睁开了眼。
大脑还没完全缓冲过来,他茫然地动了动眼睫,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呆滞片刻,视线偏转,看到了周观熄的脸。
啊,梦醒了。他想。
“周观熄?”下一刻,颜铃的耳根倏地一热,“我、我怎么会睡在你的怀里?”
他茫然地抬眼与周观熄对视,又是一愣——因为周观熄此刻的脸色,是说不上来的古怪。
良久,他听到周观熄冰冷而生硬地开口:“你怎么了?”
什么意思?颜铃困惑扬眉:“我没怎么啊?我只是刚吃了冥想果,睡过去了而已。”
周观熄沙哑道:“……冥想果?”
“我家乡里的一种浆果,每次心绪烦闷的时候,我们就会吃一些强制剥离五感,有助于理清思绪。”颜铃手肘撑着沙发坐起了身,窥着周观熄的脸色,略带迟疑开口道,“你……怎么了?”
“而且,你抓我抓得好紧。”他缩了缩脖子,试图挣脱周观熄钳制在肩上的大手,小声道,“好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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