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把这桌子抬起来的?
他看着桌上那碗已经见了底的樱桃,又看了眼放在地上那体积巨大的纸箱,上书“齐鲁大樱桃”五个字。这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吃个樱桃把这张桌子给暴露了。
他站在门口迟迟未动,方恺泽和江一川也不敢随意坐下,祈遇作为这个中间人,干脆主动开口打破了这一尴尬局面。
“封总。”
听到祈遇与以往一样平静的声音,似乎并未因为这张折叠桌起疑。封冀闭了闭眼,将视线从折叠桌上挪开,抬脚走到床边。
“水是不是快吊完了?”
话一出口,拘谨站在床边的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几乎已经要空瓶的吊瓶,随即异口同声道:“是吊完了,我们去找护士!”
说罢连床头的呼叫铃都没看,便一前一后挤着往门外跑。
祈遇:“……”
没管争先恐后往外跑的两人,封冀拿起那碗还剩两三颗樱桃的碗,放到了一旁的床头柜上,随即冷静地扶住折叠桌,将其重新收回了床侧,淡声说:“病床旁边居然还有这种设计,我中午都没注意。你朋友有一双发现新奇事物的眼睛。”
祈遇:“。”
祈遇瞥了眼封冀那张乍一看云淡风轻的脸,嘴唇翕动,在相信和怀疑之中最终还是勉强选择了相信。
“这张桌子设计的太隐蔽,确实很难发现。”
“嗯。”封冀煞有其事地附和了声。
“……”
不知是不是这个话题太过尴尬,折叠桌放下后,两人谁都没再出声说话,直到护士跟在方恺泽江一川身后进了病房,这股僵持的气氛才逐渐消弭了下去。
护士麻利地拔了针,将空掉的吊瓶拿在手上,对祈遇叮嘱道:“留置针打的有点久了,棉签多压一会儿,不然会留淤青。这几天回去好好休息,不要太劳累,三餐按时吃,不用刻意进补,你年纪轻,多运动巩固很快就会恢复的。”
祈遇用棉签按着手背上的针眼,对护士道了谢,在封冀的搀扶下,准备下床。
他昨天穿的是一双德比绑绳皮鞋,晕倒被送上病床后,这双鞋便安静地在床下呆了一整天。这会儿祈遇要下床,一手压着针眼,便腾不出手去穿鞋。
方恺泽与江一川对视一眼,两人刚准备自告奋勇要帮祈遇穿鞋,便见床前高大的男人十分自然地蹲下身,大掌托起祈遇垂在半空的脚,拿起一旁的皮鞋妥帖地替眼前人穿上。
绑绳收紧,在男人翻飞的手指下,很快便变成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刚准备说出口的“我来帮遇崽穿鞋”又被一旁观看的两人原封不动地吞了回去。
祈遇也没料到封冀会当着自己两个舍友的面就这样毫不在意地蹲下给自己穿鞋。但可能是今天一天封冀给他的震撼太多,祈遇在此刻竟然都没生出多少抵触,就这么平静而诡异地接受了。
在封冀将他的两只鞋都妥帖地穿好后,冷静地开口,“谢谢封总。”
他说的是“谢谢封总”,而不是从前那般脱口而出的“麻烦您了”,让封冀很是愉悦。
将祈遇扶下床,一旁的方恺泽与江一川已经提前将樱桃盒子一人一边抬了起来,正站在病房门口等他们。
“慢点。”封冀走在祈遇身边,大手紧紧箍着青年纤细的腰。
可能是躺的太久了,也可能是身体还没恢复,祈遇走路有些打飘,整个人的重量都不自觉压在了封冀身上。
封冀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微微挺胸,让他靠的更舒服。
走在前头的江一川回头望了一眼,被两人之间这过分亲密的姿势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往电梯走的这一路,江一川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睛,时不时回头看一眼,看的方恺泽都无语了。
“你看啥呢?”
江一川努努嘴,“看遇崽和封总啊,他们抱的好紧啊。”
方恺泽边骂骂咧咧边转头,“让你少看点gay子文学,你又腐眼看人基了是吧,哪有那么jin……握草!”
“你还不信。”江一川撇嘴,“你就说紧不紧吧。”
方恺泽嗫嚅,“那不是遇崽身上没力气,靠封总紧一点也情有可原嘛。”
“可是——”
江一川还想说什么,电梯叮咚一声打开了门,他只好停下了话头,和方恺泽合力将樱桃搬了进去。没过多久,封冀便搂着祈遇也进了电梯。
电梯门一关,这狭小的空间瞬间变得安静了起来,四人离得很近,一点风吹草动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在这样一种氛围下,当着舍友的面被老板抱在怀里,祈遇浑身都开始不自在,电梯下行的中途试图站直靠远些,却被封冀毫不客气地掐着腰按了回来。
“别乱动,当心摔了。”
听着耳边低沉的声音,祈遇没说话,只是缓缓垂下了头。
电梯里,方恺泽和江一川对视一眼,又默不作声地各自移开了视线。
四人在医院门口分别。
京市周五晚上的路况一直都不太好,磨蹭回家已经是晚上九点了。
地下室里,后备箱缓缓向上抬起,露出了里面巨大一箱的齐鲁大樱桃。
这箱樱桃是方恺泽和江一川两人一起合力抬进后备箱的,祈遇望了眼那一看就重的离谱的樱桃,想也没想便走了过去,准备和封冀一起合作抬进电梯。
然而他刚抬脚走出一步,便被一只有力的手臂给拦了回来。
紧接着,一只大手托起他的右手,指腹轻擦过针眼周围的皮肤,声音沉沉,“青了。”
祈遇抬头望去,男人正望着他泛着一圈淡青色的手背,蹙起的眉头拱着,像是一座小山丘。
“留置针打太久了,会青很正常。”被上司似心疼地抓着手,祈遇心口发紧,本能想要后退,缓慢将手从封冀手心抽了出来,转移话题道:“封总。这箱樱桃很重,可能得麻烦您跟我一起搬。”
“你没多久才拔的针,不能搬重物。先去开门吧,我来搬就行。”封冀轻捻了捻手,直截了当地当着祈遇的面,毫不费力地将那箱需要方恺泽和江一川两人合力才搬得动的樱桃扛在了肩膀上。
他一手托着箱壁,手臂弯曲着,肌肉因为用力而将布料撑得发紧,哪怕有衣服的遮挡,也依旧能看出其下块垒分明的肌肉轮廓。
祈遇看了眼男人肌肉隆起的手臂,把快到嗓子眼的话又吞了回去,老老实实转身去刷脸开门。
是他忘了,封冀是个外表看着像黑/帮老大的撸铁狂魔,身体素质吊打他们这些气虚无力站猛了都会眼前一黑的打工人。
封冀这个体力,别说抗一箱樱桃,就是把他一个成年男人扛肩上也是手到擒来。
也许这就是明明同样熬夜工作,而他晕倒进了医院,封冀却依旧生龙活虎的主要原因吧。
祈遇低头看了眼似乎还残留着封冀体温的手背,慢慢将手背到了身后,抬脚随对方一道走进电梯。
封冀一路将樱桃搬进了他家冰箱,大气都没喘一下。
被老板服务了一整天,祈遇很不好意思,他用干净的收纳盒装了一整盒满当当的樱桃送到了封冀手里。
封冀接过那一盒樱桃,视线却一直放在祈遇淤青逐渐明显的手背上。
祈遇很白,像一块抛光完美的玉石。可他越白,那块淤青便被凸显的更加刺眼。
顺着男人的视线,祈遇低头看了眼自己略显可怖的手,再次开口,“我皮肤薄,又挂了一天水,所以会青。看着吓人,过几天就自己好了。”
“知道了,这几天不要提重物。有事就喊我。”封冀叮嘱。
祈遇:“好的封总。”
封冀继续,“感觉哪里不舒服就立刻给我打电话,别晕在家里。”
祈遇将人送到大门口,跟着点头,“医生都让我出院了,不会有事的。”
封冀站定着看他,满脸写着不放心,看样子是他这回突然晕倒给封冀留下了很深的阴影。
祈遇沉默片刻,也不知是不是脑子抽了,突然道:“封总你要是实在不放心,不然今晚留在我家住?”
这话他刚说出口就想打自己两嘴巴,立刻就要再说几句补救,然而封冀却不给他这个机会,在祈遇话落的那一刻便将伸出门外的那条腿收了进来,重新穿上拖鞋,反客为主关上大门。
“你说得对,防止你再出什么事,我今天先在你家住一晚。”
“……”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祈遇再怎么后悔也做不到在这时反悔,只好道:“那…封总,今晚委屈您睡次卧了。”
“睡次卧和回家睡没区别。”封冀道:“万一你晚上晕在主卧了,我照样还是不知道。”
祈遇干巴巴的,“那……”
封冀:“我也睡主卧。”
说完又补充,“你应该不介意吧?”
祈遇,“不介意……”
时隔一月之久,再次与顶头上司同床共枕,祈遇心情很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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