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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有小楼_禾花【完结+番外】(115)

  方秉雪沉默了下,坚定道:“嗯,你走吧,我继续在这里听会儿风。”

  很好,周旭果然走了,一次都没回头。

  跟慌里慌张地躲精神病似的。

  过了几秒,方秉雪抱着头蹲下,把脸埋在膝盖上,恨不得无声尖叫。

  他在说什么狗屁!太羞耻了!

  以及,居然在这种民风淳朴的小县城,也有同性恋吗?

  这次的沉默久了些,片刻后,他轻轻地叹了口气,就从涂鸦墙前离开,地上的狗尾巴草还在轻轻晃动,像是无数把生了锈的小铜刷子,刮擦着他的心。

  晚上,方秉雪没有写作业。

  到了九点多,他给自己之前的班长发了条信息,没啥内容,就一个句号。

  五分钟后,班长打了过来。

  “雪饼?我在奶奶家呢,可以接电话的。”

  方秉雪趴在沙发上,手指无意识地寻找着滚边:“嗯……最近怎么样?”

  “挺好的,”班长笑着,“你呢,怎么样了?”

  方秉雪也说了个挺好,就垂下睫毛:“那个……大家都还好吧?”

  还一起拔河,你都不知道他俩多不要脸,想不是换班了吗,随时就看动会打印了!们

  接下来,俩人就乐呵呵地聊起运动会,方秉雪说我们也开了,我跑了三千米累死了快,班长说得了吧你,以前五千米你照样跑,怎么去了西北就弱了?方秉雪说那是因为我太重视了,跑的时候可起劲了,班长问拿第一没,方秉雪说你这不是废话。

  说完,都笑了。

  也都没再提班长口中的“他俩”。

  这样再好不过,大家还和以前一样其乐融融的,没什么区别,和天底下普通的高中生一样,上课,打盹,在校服下垫着五三趴着睡觉,日子漫长而平凡,似乎一眼望不到尽头。

  到最后,班长问他过年回来吗,还没等方秉雪回话,对方低声加了句:“大家……都挺想你的。

  那可不,他们这帮子算得上发小,从幼儿园就在一块儿上学,偏偏在高中时,遇见了件未曾预料的事。

  这也是方秉雪第一次了解到同性恋。

  教英语的是位男老师,三十多岁,穿着打扮都很考究,有气质,人也潇洒大方,学生们自然喜欢这样的老师,没事就凑过去和他说话,老师对学生同样很好,总是微笑着送给大家零食。

  所以,老师把手搭在男同学肩膀上,没人觉得有什么问题。

  当时方秉雪和对方关系一般,没别的原因,就是有些说不上来的气场不和,他总感觉老师的眼神不舒服,明明是笑着的,却像在阴恻恻地盯着人看。

  零星有几个男生,被老师邀请去宿舍补课。

  还挺神秘,说老师告诫了不许对别人说,十四五岁的男生,完全把这当做被偏爱的殊荣,家长也很放心,以为是开小灶辅导,甚至放孩子在老师那里过夜。

  后来的一天晚上,有个朋友是住校生,脸色苍白地走进教室,嗫嚅着问方秉雪,能不能借手机,让他给父母打电话。

  他说自己很痛,流了很多血。

  他说不好意思啊雪饼,我不想用ic卡打,我怕在电话亭那被人听见。

  在绝大多数人还在使用小灵通的时候,方秉雪已经有了手机,他家庭条件挺好的,父母开明,非常尊重孩子的意愿,于是,方秉雪立马把手机借给了他。

  可朋友不告诉他,具体发生了什么。

  就像生物课本里,永远被匆匆翻过的生殖系统插图页似的,这个秘密潦草,尴尬,却在漫长的沉默里心照不宣。

  朋友轻飘飘地掀了过去,沉默着,说没太多。

  没过几天,一次晚自习的时候,英语老师正在办公室里批改作业,意外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身影。

  方秉雪抱着卷子:“老师,我有题目不会。”

  老师迟疑了下,还没回答,方秉雪就微微笑了起来:“老师……能给我补课吗?

  那次事件没闹太大,被校方压了下来,而老师在深夜被警察带走,也只是对外说违规补课。

  紧接着,教务处的人换掉了教师照片墙,因为不知是哪个学生,用笔在那张脸上画了个巨大的,鲜红的感叹号。

  方秉雪不后悔,他那天晚上和班长里应外合,揍人揍得很过瘾。

  受害的男生有共同的特点,文静,内向,以及父母工作繁忙,按理说方秉雪不是一个合格的狩猎目标,所以老师一开始,真的非常警惕。

  可当握笔的方秉雪,状似无意地说自己父母最近在闹离婚,他很苦闷的时候,老师的视线,落在了宿舍的铁架床上。

  “老师,”方秉雪小声地叫他,束手无措的模样,“您说我该怎么办呢?”

  宿舍门反锁过了,老师回头,像一位真正的长辈那样慈爱,把手落在学生的肩膀上:“你们还小,要听话一点,大人们才会更喜欢你。”

  方秉雪微微挑了下眉,也在笑,眸子冷得像冰:“什么……叫听话?”

  之前没有证据,受害者的家庭也无法给予理解,原本有个男生愿意站出来,但家人歇斯底里一般地砸东西,说他丢人,说他疯了。

  方秉雪没有疯,他冷静地看着凑近的老师,对自己,以及父母充满信心。

  他不会被任何人伤害。

  不,还是稍微受了点伤的,两个少年下手时没收住那股子狠劲,指关节擦破了皮,等警方赶来的时候,他们校服领口歪斜着,胸口剧烈起伏,连睫毛都随着急促的呼吸在颤抖。

  而地上,则是被打得鼻青脸肿的老师,和一铁盒的作案工具一一

  五分钟前,方秉雪问什么叫听话时,老师慢吞吞地收回手,在铁架床下面的地上摸了摸,搬开砖头,拿出了里面的铁盒子。

  里面有麻绳,毛巾,还有他拍下的照片。

  坐上警车,班长后知后觉地恐惧起来,拉着方秉雪问他有事没,方秉雪摇摇头,说没事,就是打轻了。

  他是真的没事,和父母聊过,说你们放心,我身体和心理都没受到伤害,我觉得自己做得很好。

  而父母在和警方的沟通中,也展现了冷静和强硬,坚决要求保护受害的孩子们,彻查到底,把人渣送入监狱。

  毕竟是方秉雪报的案,所以,校园里还是会有些流言蜚语,不多,却像黑板槽里积攒的粉笔灰似的,稍微碰一下,很呛人。

  譬如,总有隔壁班的同学看见他时猝然噤声。

  但慢慢的,传言就变了,说其实方秉雪只是个幌子,真正被侵害的是别人。

  “据说是他们班最文静的那个男生,就那个矮的!”

  “我感觉是漂气呢,提着后排那个……”

  隐秘,不动声色,又如此亢奋。

  一一铺天盖地。

  那周的升旗仪式上,他们班班长作为学生代表发言,还是些关于勤奋和努力的套话,站着的学生睡眼惺忪,有些还在偷偷地打呵欠,国旗下,班长按部就班地演讲完,突然扬手,撕碎了手中的稿子。

  清晨的阳光穿透云层,雪白的纸屑簌簌落下。

  他拿着话筒,面对全校学生:“听说最近一直有人在猜,说我们班同学遭遇了些不好的事情————”

  旁边的老师反应过来,匆忙赶来制止,而班长护着话筒,抓紧时间继续:“这件事首先,不是我们的错,然后你们也没有必要猜……我承认,是我被侵

  音响的啸鸣音中,方秉雪举手:“不对,是我!”

  而他身后的英语课代表声音更响:“我也有,是我!”

  “胡说八道什么呢,是我,当时我还跟他打架了!”

  “还有我!我跟同桌一块儿去的!”

  话筒已经被抢走,教务主任焦头烂额地擦汗,训斥学生立刻回班,但仿佛凉水溅入油锅,整个操场都沸腾了,响起此起彼伏的叫喊声,无数条手臂高高举起一一

  有他们班的,也有外班的,有男生,也有女生。

  潮水般的声浪中,一个个名字被掷地有声地抛向天空,尾音尚未落地,更多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我也是!

  这一场闹下来,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现在提起来,方秉雪还是忍不住笑。

  他握着手机,在沙发上翻了个身:“我记得当时主任脸都绿了。”

  班长乐呵呵的:“是啊,现在看见咱班人都躲着走,不过咱班也挺嚣张的,运动会直接拉了条必胜的横幅,特有面。”

  “所以说,”班长叹了口气,“我一直觉得你没必要转学啊。”

  方秉雪挠挠头:“哎呀,我又不是不回去了。”

  时间有点晚了,他俩没再说继续聊,只是说等过年了回去聚聚,而挂完电话,方秉雪终于意识到了个问题。

  完蛋,他饿了。

  都怪自己,还没吃晚饭呢就去涂鸦墙那溜达,结果影响心情,回来后又忘记了吃饭的事。

  这会儿快十点了,后街那倒是有卖饭的小摊,方秉雪犹豫了下,果断从沙发上爬起来,披了件外套就要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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