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在所有家仆眼里，严肃谨慎的大管家转变成了和蔼可亲的老人。
要是在外面，活脱脱就是一个俊朗的退休老头儿形象。
此刻，天色深沉。
沈寿手持油壶，一脸的虔诚，恭恭敬敬地为沈家先主们的神位添上香油。
“寿老，家主来了！”
一名年轻的家仆从院外略带惶恐地赶来，在门口止步站定后，通知沈寿。
主脉祠堂在沈家祖宅的后方，位置是偏远，但并未脱离沈家祖宅。
尽管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关于大批家仆被抓走关进三慎堂一事，祠堂里工作的家仆多少还是有所耳闻的。
平日里极少露面的家主，突然在不是重要日子里，降临祠堂。
脸上是一副神情深邃莫测的样子时，这些人自然会莫名地感到一丝恐慌。
害怕被牵连，这是人的本能。
“知道了，去忙吧。”
寿叔微微颔首，丝毫不意外家主的到来。
依旧专注于添油，拿油壶的手不见一丝颤抖。
门外的年轻家仆见寿老一脸镇定，慌乱的心神奇地稳了。
不愧是当年的大管家，果然不是普通人，实在让人佩服。
家仆离开后，沈寿不紧不慢地给剩余的神位，逐个添加香油，直到全部添完为止。
“寿叔。”
沈时渊已经等候在祠堂之外，默默凝视着气定神闲的寿叔。
漆黑的眸子里一片寂静，让人看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沈时渊直到沈寿完成供奉的动作后，将油壶轻轻地放置在一边，才开口叫唤。
大长腿迈进祠堂，沈时渊径直走到供奉先祖神位的供桌前。
沈寿沉默地退开。
沈时渊捻起三根清香点燃，双手合十虔诚地拜了三次，最后恭敬地将香插进了香炉里。
完成这一系列动作之后，沈时渊这才转身看向已经老了很多的沈寿。
回想起曾经还是家族掌权者的父亲，自从辞去家主之位后，也是这样迅速地老去，仿佛失去了所有的牵挂一样。
整个人的精气神，飞快地消散殆尽。
望着眼前同样迅速变老的寿叔，沈时渊心里不禁叹息了一下。
或许是察觉到了小主人内心的感慨，沈寿只是报以淡然的微笑，非常的豁达。
“人生在世，谁又能逃脱岁月的洗礼呢？小主人，请跟我来吧。”
自始至终，沈寿只认老家主沈怀真为主子，且忠心耿耿。
在沈时渊还没有接任家主之位以前，他一直都尊称他“小主人。”
真是让人怀念的称呼。
沈时渊因为查到放小妻子逃离的幕后主使，是老父亲身边的寿叔而愤怒的情绪平静了下来。
寿叔，看样子不是会背叛的人，所以……
沈寿带着小主人来到自已的房间。
因为沈寿身份特殊，祠堂里安排的房间条件不错，光线明亮而且宽敞。
但这个宽敞的房间仿佛雪洞一样，除了基本的床铺桌椅外，摆设非常朴素。
沈寿过得像苦行僧一样，怎么可能不老得快呢。
沈时渊心里的猜测更加确定了。
“小主人，请喝茶，这茶也不算好，见谅。”
沈寿让沈时渊坐下，倒了一杯清茶。
不是什么名茶，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水，普普通通。
沈时渊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对物质已经没有任何要求的寿叔，怎么可能会因为自身利益做出这一局。
“小主人，猜得没错，这次让小夫人离开沈家，是主人在世时的命令。”
沈寿也喝了一口，开门见山，直接上来坦白局。
对于这个答案，沈时渊内心已经毫无波澜了。
除了老父亲亲自下达的命令，眼前的寿叔是不可能横插一脚的。
“为什么。”
沈时渊想不通，老头子现在都已经去世了，却能在活着的时候料到今天，甚至还提前做好了准备。
“小少主，主人也是为了你啊。”
沈寿目光慈爱的看着沈时渊。
事实上，小主子才是他真正第一个看着长大的孩子。
他还犹记得当年，主人抱着刚出生的小主子，脸上不再是虚假的笑容，而是发自内心的高兴。
沈时渊是沈怀真的血脉延续，是他真正的亲人。
主人当年问他，愿不愿意抱着被惩处的风险，做这件事情的时候，他欣然接受。
小主子的脾气并不好，他从来都知道。
沈时渊没想到自已都成年这么久了，还会看到寿叔小时候看他的眼神。
沉默，是现在的沈时渊。
“主人说，小主人最像你的祖母，惊才绝艳，却性格偏执，唯我独尊。他不希望自已的孩子像自已的母亲一样，以殉情为结局。”
这句话就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一段尘封已久的沈家往事。
沈时渊的祖母沈澜曦，是沈家第七十五代的家主，更是一位传奇的女性家主。
沈家传承至今，时间跨度太长了。
在这段长长的历史中，女性家主还是比男性家主少了一点。
沈澜曦能够成为其中之一，可以证明她卓越的才能。
更传奇的事，她的父亲并不是家主，而是主脉过继给旁支的血脉，和上代家主是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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