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鹤眠懒得理他，直接往地上一坐，也不管脏不脏。
早上的地面还带着点凉意，水泥地上有些细小的沙砾，硌得屁股有点疼。他调整了一下姿势，把腿伸直。
王齐见状，也跟着坐下来，坐下的时候还夸张地哎哟了一声，揉着腰嘟囔：“老了老了，腰不行了。”然后用胳膊肘捅捅宋鹤眠：“说正经的，是不是跟温砚之闹别扭了？”
“你怎么知道？”宋鹤眠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废话，能让你愁成这样的，除了温砚之还能有谁？”王齐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啪地一声打开打火机，火苗窜起来又熄灭。
他皱着眉又打了一次，这才点着。深吸一口后，递给宋鹤眠一根，“来一根？”
宋鹤眠摆摆手：“没心情。”
“哦豁？”王齐挑眉，嘴角叼着烟说话有点含糊，“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宋鹤眠沉默了一会儿，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其实也没有闹别扭，就是我心里有点难受，我想和他坦白。”
“坦白什么？我去！渣男！你不会出轨了吧？”
“滚你的！”宋鹤眠踢了他一脚，鞋尖正好踢在王齐小腿上，留下一个灰扑扑的鞋印，“是……就是我一开始接近他的目的。”
王齐吸烟的动作顿了一下，烟灰掉在裤子上，他慌忙拍掉：“哦？”
“嗯。”宋鹤眠把脸埋在膝盖上，声音闷闷的，“我一开始就是为了钱才答应和他在一起的，后来相处的时候也确实有点演的成分。虽然现在是真的喜欢他了，但总觉得这事儿像个定时炸弹。”
“等等等等。”王齐掐灭烟，在地上碾了两下，烟头发出嘶嘶的声音，“你确定要说？可你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就是因为好好的，我才更心虚，总感觉好像有个污点一样。”宋鹤眠抬起头，眼睛有点红，“温砚之对我太好了。他那么认真的一个人，要是知道我一开始是骗他的……”
“那你现在是真心的啊。”
“可一开始不是啊！”宋鹤眠有点急了，手在空中胡乱比划着，“而且我到现在还有很多事瞒着他，感觉自己干过的坏事数都数不清。”
王齐看着宋鹤眠着急的样子，心里涌起一阵复杂的感觉。他忽然意识到，平时看起来吊儿郎当的宋鹤眠，内心深处或许是个极度较真的理想主义者。事情发展到现在，宋鹤眠越是珍惜温砚之，越是真心实意，反而越会被当初的谎言折磨。
他想了想，伸手拍了拍宋鹤眠的后背：“谁以前没干过一些蠢事呢，至于吗？”
“你不懂。”宋鹤眠摇摇头，头发晃来晃去，“温砚之他太完美了。家世好、有教养、事业有成，我呢？高中毕业，脾气还有点差，缺点一堆，凭什么啊？”
“那我觉得你说的不对，你也有优点啊。你不能只看到自己不好的一面啊。再说了，我就觉得你们俩很般配啊。”王齐拍了拍他的肩膀，试图安慰道。
“哦？那你说几个我听听。”说到这儿，宋鹤眠好像也不那么伤心了，一心只想着知道自己在别人眼中有什么优点。
王齐被他这突然的热情整懵了，挠了挠后脑勺，头发被挠得更乱了，“额，额……就你现在让我说，我一时半会儿肯定也想不起来啊。”
宋鹤眠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垮了下去，嘴角耷拉着，整个人又缩回去靠在树上。
“哎哎哎，你别这样啊！”王齐慌了，赶紧摆手，“但你放心，你身上还是有很多优点的！真的！不然我也不会老和你说话啊。”
“比如？”宋鹤眠斜眼看他，明显不信。
王齐急得抓耳挠腮，手指头一个个掰着数：“你看啊，你长得帅！这总算吧？”
宋鹤眠翻了个白眼：“这算什么优点。”
“怎么不算！”王齐理直气壮，“你知道多少人想长你这样还长不出来吗？还有还有，你直播做得好，粉丝那么多，这也是本事啊！”
看宋鹤眠的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王齐继续绞尽脑汁：“你还仗义！还记得以前咱们在街上碰上过好几个小混混吗？虽然你也打不过他们，还害的咱俩一起挨了一顿揍，但你当时挺身而出，我印象特别深刻！”
宋鹤眠的嘴角忍不住勾了一下，但很快又压下去：“就这些？”
“当然不止！”王齐拍着胸脯，“你还特别真实，不装。现在这年头，装逼的人太多了，像你这种有啥说啥的，反而让人觉得舒服。”
听着王齐夸了自己半天，宋鹤眠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一点。
“可我还是有点害怕。”宋鹤眠打断他，手指不自觉地抠着矿泉水瓶上的标签，撕下来一条又一条，“害怕他哪天突然发现，我根本配不上他。害怕这一切都是偷来的，迟早要还回去。”
王齐沉默了。他认识宋鹤眠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看到他这么脆弱的样子。
过了好一会儿，王齐才开口，声音也认真起来：“那你想过没有，如果你说了，他真的接受不了怎么办？”
“我不知道。”宋鹤眠苦笑，嘴角扯出一个难看的弧度，“但是再这样瞒下去，我自己先撑不住了。每天看着他对我那么好，我心里……”
他把手放在胸口，做了个往下压的动作，“就跟有只手在掐着我脖子似的，喘不过气。”
“那温砚之那边有什么反应吗？他发现什么了？”
“没有，应该没有。”宋鹤眠想了想昨晚温砚之的异常，用手指戳着地上的蚂蚁，“不过他昨天晚上情绪好像有点不对，但我问了他也不说。”
王齐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舔了舔有点干的嘴唇：“你有没有想过我之前说的话，说不定人家早就知道了呢？”
“不可能。”宋鹤眠立刻否认，头摇得像拨浪鼓，“我演技那么好。”
“得了吧你。”王齐嗤笑，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就你那点演技，也就骗骗你自己。人温砚之是做生意的，什么人没见过？你那点小心思，说不定人家看得一清二楚。”
宋鹤眠愣住了，手里的矿泉水瓶被捏得咔咔响。
“而且你想想，”王齐继续说，一边说一边用树枝在地上画着圈，“如果他真的一点都没察觉，为什么还对你这么好？要么是他真的傻，要么就是他不在乎。”
“他才不傻。”宋鹤眠下意识地维护，声音突然大了起来。
“那不就得了。”王齐拍拍他的肩膀，手上的力道不轻不重，“我觉得吧，你要真想说就说，但也别把人家想得那么脆弱。搞不好人家早就知道了，就等着你自己坦白呢。”
宋鹤眠没说话，低头踢着地上的小石子，石子滚出去几米远，撞在旁边栅栏处。
这时候，教练在远处喊：“王齐！该你了！”声音在空旷的练车场回荡。
“来了！”王齐应了一声，手撑着地站起来，地上的土灰扑扑地飞起来，呛得宋鹤眠咳嗽了两声。“行了，别想太多。真心换真心，没那么复杂。”
说完，他小跑着去了训练场，跑了两步又回头喊：“回去好好交流一下！”
宋鹤眠还坐在树下，看着王齐笨拙地倒车，方向盘打得太急，车屁股差点撞上桩子，教练在旁边急得直跳脚。
他突然笑了一下，这家伙嘴是毒了点，但说的好像也有点道理。
手机又震了一下，还是温砚之：【中午想吃什么？我让小张订餐。】
宋鹤眠看着屏幕，手指在上面轻轻摩挲，感受屏幕的温度。这次，他很快回复：【想吃排骨！】
那边停顿了几秒：【好，我让小张去订。我现在去接你。】
宋鹤眠盯着屏幕，深吸一口气，算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总得先迈出第一步吧。
他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点麻的腿。
今天，就今天吧。把一切都说清楚。
第29章 我好心疼你
中午的阳光毒辣得很， 晒得地面都在冒热气。宋鹤眠找了个阴凉处，蹲在地上等温砚之来接他。
光是等待太无聊， 他从旁边捡了根小树枝，在地上画来画去。
先是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圆，然后又在里面加了两个点当眼睛，一条弧线当嘴巴，画出了一个简陋的笑脸。
他盯着那个笑脸看了两秒，又用树枝把嘴巴的弧线改成了向下，变成了哭脸。
“幼稚。”他小声嘟囔， 却还是继续画着。
一双锃亮的皮鞋出现在视线里， 挡住了阳光。
宋鹤眠还在专心致志地给他的火柴人加头发，嘴里念念有词：“要不要给你加个领带呢……”
“在画什么？”熟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宋鹤眠猛地抬头， 阳光刺得他眯起眼睛， 温砚之逆着光站在那里，西装外套搭在手臂上，看起来比平时随意了些。
“哥你来了！”宋鹤眠慌忙站起来，起得太急， 蹲麻了的腿差点没站稳， 踉跄了一下。温砚之眼疾手快地扶了他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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