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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后即焚_林啸也【完结】(21)

  爱的时效性那么短,但死亡地久天长。

  他们紧紧缠绕着葬身火海,火焰灌进皮肤,把爱恨都烧成标本,把肉身烧成焦骨,再把焦骨烧成一团碳化的骨架,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任谁都不能把他们分离。那管它最终会随风消散化成一抔尘土,还是来年一场春雨过后长出两棵共生缠绕的大树,都是他期待的永远。

  永远就是这样。

  他今天就教给弟弟,从生到死才叫永远。别说少两年、一年,就是少一分钟都不算。

  第12章 我按时回来了【回忆结束】

  但游弋不愿意。

  他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拉梁宵严,拽他、扯他,抱着他滚到床下,背着他往外爬。

  “起来啊!哥!你起来!你出去!”

  他无数次把哥哥撑起来,无数次脱力倒地。

  眨眼的功夫窗帘就被烧化了,大火马上要蔓延到他们这里。

  游弋终于不再挣扎。

  他搂着哥哥剧烈地喘气,红痕遍布的胸膛一起一伏,像交代遗言般哑声哀求:“我留下,你走好吗?算我求你……”

  火烧到床上,顷刻间吞没床单,噼里啪啦地烧到他们脚下。

  房里浓烟滚滚,天花板被烧得通红透亮,火光映着游弋泪湿的脸,一明一暗,影影绰绰。

  梁宵严看着弟弟脸上稚气未脱的细小绒毛,如噩梦惊醒般想起:游弋今年刚二十二……

  他弟弟刚二十二岁。

  他每年过生日都默默许愿弟弟要长命百岁。

  怎么能小小年纪就陪他葬身在火海里呢?

  烧死是最疼的死法了。

  于是大火淹没他们的前一秒,他抱起游弋冲向门口。

  -

  踹开门时,小飞正带人赶来。

  梁宵严让他们进去救火,自己抱着弟弟走到安全区。

  火势很快得到控制,但忏悔室被烧个精光。

  梁宵严带游弋去了走廊尽头的房间,刚进去游弋就晕了。

  不是因为药。

  酒里根本没有药,只有游弋小时候爱喝的桃子甜水。

  他是情绪起伏过大又精疲力尽才导致的昏迷。

  梁宵严给他洗了澡,把他放到床上,用梳子拢顺他的长发,该上药的地方上药。

  他这三天哭坏了,眼睛下面起了一层小红疹子,嘴唇被咬得全是破口,但安安静静地睡在那里,比醒着的时候乖得多。

  眼睛不会再流出让人心碎的泪,嘴巴不会再吐出让人难过的话。

  很短暂的一个刹那,梁宵严想让他永远维持这副样子。

  但这个念头只出现一秒就被他压制了回去。

  小飞敲门说火已经灭了。

  他给弟弟盖好被子,出去找来一台电脑,坐在床边开始敲。

  游弋醒来时两份协议刚打印出来,平放在桌上。

  梁宵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撑着床坐起来,还没靠好,一份文件被丢到被子上:“离婚协议,我签好了。”

  游弋的表情当场凝固。

  恍惚、茫然、松了一口气又怅然若失,他足足僵硬了两分钟,两分钟后颤抖地伸出手,把协议翻开,翻到最后一页,看到哥哥的名字。

  ——梁、宵、严。

  这三个字从他会说话起每天都在念。

  学写字时墙上用煤炭写的不是天大人,而是梁宵严。

  小时候打疫苗,监护人那一栏是梁宵严。

  出去玩脖子上挂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如遇走失,请联系家长梁宵严。

  大学入学、第一次献血、第一次坐救护车……凡是要填紧急联系人的地方,都是梁宵严。

  结婚证上他的名字下面紧紧挨着的,还是梁宵严。

  这是刻在他骨头上的三个字。

  掌控着他的春梦美梦青春期叛逆期乃至他这条命的三个字。

  他曾幻想过等他们死后合葬的墓碑上,游弋旁边也要刻上梁宵严,当阳光照下来,他们的鬼魂就是彼此的影子。

  可他怎么都没想到,最终把他们分开的不是生老病死,而是一纸离婚协议。

  他握着笔的手在发抖,“游弋”两个字写得又轻又飘。

  好不容易签完,梁宵严又递给他另一份协议。

  “这是什么?”

  游弋看到封皮上写着《自愿放弃遗产协议书》,想起刚成年时哥哥就让他签过一份协议。

  那上面注明梁宵严死后名下所有财产都归弟弟游弋所有。

  游弋为此流了一公升的眼泪,死活都不愿意签,说它不吉利,最后还是哥哥握着他的手签的。

  他当时出了一手的汗,现在依旧一手的汗。

  脑内无端闪过的可怕猜测,让他浑身血液一点点凉透。

  “为什么要签这个?为什么要我放弃?”

  他不在乎钱,但他必须知道原因。

  “我弟弟才能继承我的遗产。”

  “我不就是——”

  “你不是了。”

  梁宵严的声音低沉平静。

  “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游弋,我不要你了。”

  -

  脑袋里嗡地一下,游弋傻掉了。

  呼吸心跳骤停。

  他感觉自己被罩在一口巨大的铁钟之下,一柄重锤迎面敲来,震天的巨响瞬间穿透他的耳膜。

  他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风动。

  明明哥哥近在眼前,却好似和他隔着万水千山。

  他本能地朝哥哥扑了过去。

  但梁宵严后退一步,避开他的手,任由他狼狈地摔在地上,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他双手杵着地板,头没抬起来,“什么叫……我不是了?”

  梁宵严:“从今往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我不是你哥,你也不是我弟,离婚该分给你的我一分都不会少,这栋房子里和你有关的东西,自己清出去。”

  “至于你,”他淡淡地垂下眼,“有多远走多远,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到你。”

  游弋感觉自己死掉了。

  他愣在那里,僵在那里,哥哥的话一字一刀,刀刀插进他心里,把他撕成一滩烂泥。

  “凭什么你说了算?”

  他疯了似的暴起,抓住哥哥的裤脚,一张脸狰狞扭曲:“我是你弟弟!我就是你弟弟!我们一起过了二十年!岛上随便抓个人都知道咱俩是一家,现在你说不是就不是了?凭什么?!”

  “凭我们本来就没关系。”

  梁宵严的表情是那么冰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仿佛面前这个人和他毫不相干。

  “我们没有血缘,现在也没了法律保护,你的户口在你爸李守望那页上,和我八竿子打不着。”

  “什么叫八竿子打不着?我生下来就在你那竿上!你自己说的话你忘了吗?”

  游弋扑闪着睫毛,眼泪一颗一颗地滚出来,吼得撕心裂肺。

  “你说李守望年过四十还没孩子,你来了之后不到两年就有了我,说明什么?”

  “说明他命里压根就没儿子!但你命里有弟弟!你说我不是李守望的孩子,我是你的孩子,我是来找你的……哥!我是来找你的啊……”

  他抓着哥哥的裤腿,哭得狼狈不堪,伶仃的肩膀跟发癔症似的打颤。

  “我说了一年!一年之后我死都会回来,到时候任你处置,你掐死我都行但你不能不认我!”

  “我也说了我不想等。”

  梁宵严冷漠、冷静地看着他崩溃绝望,歇斯底里,如一滩死水般的情绪竟扬不起一丝波澜。

  “我很擅长等待。”他说。

  “小时候等我妈,等我爸,长大一点就等婶娘,但他们谁都没为我回来。”

  他以为只要他每天都去院子里的小洞口报道,早晚会等到妈妈回来。

  他以为配合爸爸拍照,爸爸总有一天会放他出去。

  他以为婶娘走后能过上安稳日子了,会回来看他们,甚至救他们。

  但是没有。

  统统都没有。

  他不珍贵,更不重要,他永远都是被人权衡利弊后舍弃的那个。

  就连亲手养大的弟弟,也会对他弃之如敝履。

  “这次我不想等了。”

  游弋不停地哭,浑身青紫眼泪巴巴的一团缩在他脚边,他伸出手,最后一次摸摸弟弟的头。

  “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这样,谁逼你了吗?”

  “我养了你二十年,你现在说你想走,那我这二十年算什么呢?我算什么呢?我哪里做得不够好吗?不都说种花得花吗?”

  “如果你是被逼迫的,那我做到这一步,我们之间彻底完了,你还是不肯说出实情。”

  “既然如此,不管你的理由是什么,我绝不会原谅你。”

  最后一句话说完,他强撑着的那口气也消散殆尽。

  他什么都不想要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雨水淹没整座岛,霉菌从他的骨头缝里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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