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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后即焚_林啸也【完结】(37)

  只有梁宵严的车迟迟未开。

  他从始至终都没下来。

  从游弋失联到现在,整整五个小时。

  梁宵严打了上百通电话,吃了三次药,调出了酒吧附近所有监控,搜遍了市中心全部车道。

  终于找到游弋时,对方差点连摩托带人一起卷进卡车轮子里。

  那一刻,他连掐死游弋的心都有了。

  先杀了他,再自杀。

  死了一了百了,总好过这样给一颗甜枣就抽一巴掌的酷刑。

  夜色黑透时,天空像一面深海。

  长街上没有行人也没有车。

  积蓄很久的雨还没落下来,天上连云藏雾,一颗星星都没有。

  他们停在这条路中间,司机离得很远。

  游弋抱着自己的头盔站在哥哥面前,出门时梳得好好的头发,现在一缕一缕地贴在脸旁。血和汗水腻在一起,脏得和花猫没两样。

  他两只手还在颤,疾冲的后坐力太大,震得他肩膀发麻。

  一只手上指关节全破了,往外冒血,另一只手的手套被磨凸一层,露出里面渗血的掌根。

  第一次在哥哥面前伤成这样,他连个声都不敢出。

  臊眉耷眼地想要钻进车里,把自己藏起来。

  但梁宵严坐在外侧,并没有往里挪的意思。

  “哥哥,让我上一下。”

  他小声请求。

  梁宵严理都没理。

  他扁扁嘴,拖着疼痛的身体绕到右侧去,一拉车门,关着的。

  又去拉副驾,还是关着的。

  他意识到什么,急得团团转,赶紧从前头绕回来,白着一张小脸,眼睛湿成两个小红圈,鼻尖上全是汗珠子,可怜巴巴地向前探头,甚至想从哥哥腿上爬过去。

  梁宵严掐住他的脖子,把他轻轻扯开。

  “蛮蛮。”

  游弋浑身一震。

  那一刻,心腔里的血液引发了一场巨大的海啸。

  眼泪奔涌而出,他连忙低头。

  可泪水比心跳还要响,藏也藏不住。

  它们一滴滴砸到地上,像一堆小圆铁片砸到地上。

  “……嗯?”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去回答这一声。

  梁宵严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

  “你不是来追求我的,你是来折磨我的,对不对?”

  “不……”

  游弋摇头,泪珠子乱甩。

  “我想追你,我想对你好,我想你开心……”

  但最后的结果好像总是适得其反。

  “你临走前是怎么和我说的?”梁宵严问。

  “天黑了就回家,去接你下班……”

  “你就喜欢说到做不到是不是?”

  “没有——”他刚想解释,忽然头顶一热,一只温热的大手覆上来揉了揉他的脑袋,然而接下来的话却让他如坠冰窟:“既然这样,那你不要回家了。”

  脑袋里嗡地一下。

  手里的头盔掉到地上。

  游弋瞳孔骤缩,完全承受不住只是一句话的打击一般,脱力地跪倒下来。

  膝盖触地前,梁宵严用鞋尖接住了他。

  “别赶我走……”

  游弋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扒在越野车边,姿势狼狈地半蹲着。

  膝盖悬空,臀往后翘,皮鞋竖起露出明艳张扬的红底,然而这双鞋的主人却像被暴雨淋湿的小狗般祈求自己不要被丢弃。

  他执拗地望着哥哥,抓着哥哥腿边的布料。

  眼睛里亮着的光,如油尽灯枯的火。

  “这么晚了,你不让我回家我还能去哪呢?”

  “去你白天去的地方。”梁宵严目视前方,并不看他,“你不是很喜欢那里?”

  “不喜欢不喜欢!”

  “我哪里都不喜欢!我只喜欢呆在你身边!”

  “你谎话连篇,我不知道哪句能信。”

  “不会了!我再也不撒谎了!”他对天发誓,“我这辈子都不会再对你说一句假话!如果有个标点符号是假的,那我、我……我出门就被车撞死!”

  “游弋!”

  梁宵严眼底暴怒翻涌,猛地掐住他下巴,“你想气死我是不是!”

  游弋嘴巴一撇,两行清泪流到梁宵严指尖。

  “我没有……”

  “我只是,我想和你道歉。”

  “用不着道歉,你走吧。”

  错了就是错了,事后弥补没屁用。

  道歉不过就是给受害者不打麻药地缝合伤口,缝完问他:都不流血了你怎么还喊疼?

  见自己怎么求都没用,游弋带着最后一次希冀问:“是就今天不让我回,还是、还是……”

  梁宵严:“永远都别回了。”

  那一瞬间,心脏撕裂般剧痛。

  游弋险些以为自己死了一回。

  这个世上怎么会有人连手都不用动,只要动动嘴巴说几个字就让他痛成这样。

  “为什么……”他固执地去抓哥哥的衣角。

  “你还有脸问我为什么?”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去接你的,我有很重要的事情做……”

  梁宵严冷笑,气他脑子里进猪似的完全抓不到重点。

  “你的事就是电话不接,短信不回,失踪五个小时还把自己搞成这幅破破烂烂的鬼样子?”

  “当时情况紧急——”

  “紧急到连发条消息的时间都没有?”

  “我忘了,我习惯了。”

  “习惯什么?习惯了就改,什么时候改好什么时候再回来。”

  “习惯了没有你在身边!”

  游弋歇斯底里地喊出这一声,抽干了这具身体的最后一丝力气。

  重新注进来的则是委屈、无助、伤痛、绝望,是独自离开家的三百六十五天里,所有孤身一人的清晨和夜晚。

  “我没有你太久了……”

  他垂着脑袋,每一根发丝都蔫蔫的不再飞扬。

  “我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风餐露宿,习惯了没有家,没有人关心,没有人管,没有人问我天黑了怎么还不回家……”

  他离开哥哥之前没这么爱哭,他也不想这样。

  可是身体在疼,心里在疼,疼痛啃食完他的骨血和内脏后,总要变换成另一种形态从身体里流出来,不然他真的会被逼疯。

  “你知道吗?”

  他扬起哭红的脸蛋,两只伤痕累累的手握住哥哥宽大的手背。

  “训练真的好累,比跑1000米累多了。”

  “但是我不怕累,我只怕自己一个人。”

  “我怕训练到很晚也没有人找我,怕吃饭被烫了也没人要我分菜,怕下雨被浇在外面没人问我冷不冷,受伤了没人问我疼不疼,伤口反反复复结了很丑的疤,我那么爱美,我好难过……我想哭但没时间哭,只能一边踢木桩一边流泪……”

  他那么怕,可这些事每天都在发生。

  他不知道如何应对,只能让自己快速习惯。

  哥哥曾说,小孩子结婚成家了才算长大。

  他觉得这话不对。

  哥哥一直没有结婚,那哥哥是什么时候长大的呢?

  直到那时游弋才明白,哥哥是在学会用习惯去应对所有恐惧和磨难的那一刻,悄悄长大的。

  可能是十岁那年顶着洋盆卖瓜子给他赚奶粉钱的时候,可能是十六岁那年为了让他不被卖掉而解决李守望的时候,还可能是十七岁那年为了保住他的手而献出自己的手的时候……

  哥哥是在一次次习惯中被迫长大的,哥哥是……为他长大的。

  现在,他也为哥哥长大了。

  他伏下来,他脸放进哥哥的掌心。

  “对不起。”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因为我习惯了一个人,所以忘了该怎么报备。”

  “但我会改的。”

  “我会把臭毛病改掉,我会说到做到,我去哪里都会向你报备,天黑之前一定回家。我让你不论何时,不管在哪,想见我的时候就一定见得到,好不好?”

  “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我才过了两天有家的日子,别不让我回去……”

  声音越来越轻,额头烧得滚烫。

  他昏沉的脑袋很乱,只知道贴着哥哥的手贪那一点点凉,以致于没有看到——

  昏暗的车里,后视镜中映出破碎的侧影,梁宵严垂眸看着伏在掌心的弟弟,侧过头的同时,一滴泪从眼睫下滑落。

  他深呼吸了好几次,终于转过脸的时候……眼尾通红。

  “我说过不许再哭。”

  掌心里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

  “可是我忍不住,我打报告好不好,求求哥,让我哭一下。”

  “不好,憋回去。”

  “喔……”

  游弋委屈极了,但也只能忍住哭腔,肩膀还在忒喽忒喽地颤呢,嘴巴却闭得死紧。

  可嘴巴闭上了总有地方闭不上。

  一股没处撒的窝囊气从他哭红的鼻子里喷出来,“噗”地一下吹出个大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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