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单选题_Fine不Fine【完结】(67)

  “如果不是我,他不会死的。”

  “该承担责任的是真正的加害者,该愧疚的是他们。知意,你一直在做正确的事。”

  段青时的话像轻柔的风,拂过他波涛汹涌的心海,很快就散去了。

  “如果他们有同理心和愧疚感的话,就不会做坏事了。”钟知意被段青时的体温包裹着,但已经不能在这种温暖中感受到安全。他回抱住段青时,第一次向他表达:“哥,我心里难受……”

  钟知意只在这一晚,向段青时真实袒露了他的脆弱。因为他很快就发现,段青时在试图帮他走出来这件事上做出的,超出他承受范围之外的努力。

  段青时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他的身上,在年中最为忙碌的时间选择休假,挤出每一分每一秒的时间和他待在一起。接他回家,陪他去那些奇奇怪怪的餐厅,带他去滑雪,去爬山,去看海。

  可钟知意已经感受不到大自然带来的任何安慰,他站在山顶,幻想吹来一阵狂风,像吹起一片树叶一般将他吹进山谷。他走进墨色的海里,便幻想海水涌入口鼻,灌满身体。

  钟知意在一片灿烂的朝霞中回过头。

  段青时站在岸边,海风卷起他的头发和T恤,金红色的亮光落满他的全身。

  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够远,钟知意在这一刻却想让段青时再退后一些,离他脚边的黑暗再远一点。

  他和段青时对视了片刻,抬脚踢出几片水花,笑着喊:“哥!我想通了!其实这也没啥大不了的!”

  钟知意再也没有和段青时说过他难受。

  他继续去寻找故事,从每位故事主角的人生中穿梭而过,总会被他们生命中的大雨淋湿肩膀。他湿淋淋地回家,却无法心安理得地要求段青时继续用体温暖热他。

  他沉默,段青时也沉默,而后他几乎绝望地意识到他已经成为段青时生活里的黑色漩涡,迟早有一天会将他彻底搅碎。

  他一直在向段青时索取,段青时会在什么时候因他枯萎,而离开他呢?

  他很快发觉,比起失去段青时,他更害怕自己会一直恐惧失去段青时。

  鹊华湾对他来说是家,段青时是他的家人,是他的爱人,可后来这些温暖的词汇都变成绞刑架,将他钉在上面,让他为他的自私赎罪。

  他开始逃避,频繁地出差,出差时和段青时的联系也越来越少。

  六月中旬,钟知意前往长泽市,去暗访一家遍布中西部地区的知名体检机构,对因团单压价,而牺牲体检质量,雇佣无资质人员冒充医生,不做检测就出结果的乱象进行调查。

  爆料人是体检机构的工作人员,由于要进行人脸比对,钟知意没办法用假身份,爆料人便将他的真实信息录入系统,添加到了一家公司的体检名单中。

  前台将预约单递给他,交代他明后两天任选一天十一点前到达体检中心,并体贴地提醒早上最好先去抽血,抽过血后就可进食。

  钟知意拿着预约单回到了酒店,和爆料人在电话里进行了更详细的沟通,整理好第二天去暗访的所有材料,他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半。

  在酒店叫了餐,等餐时,钟知意接到了段青时打来的电话。

  “吃饭了吗?”

  “点了餐,还没送来。”

  “大概什么时候回来?”

  钟知意说:“还不确定,至少一周吧。”

  段青时问,钟知意答,段青时停下,听筒两端就陷入窒息般的静默。

  段青时再开口时语气中带着一点明显的焦灼和无奈,“知意,我觉得我们之间出现了一些问题。我觉得做比说重要,也自认为对你足够了解,所以不用问,不用猜,但我这一年来越来越看不懂你。你在想什么,为什么总在逃避,只要你说出来,我都能接住。”

  段青时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我不想失去。”

  结束通话,钟知意坐在沙发上,对着窗外放空了许久。早就戒掉的抽烟的习惯又被他重新捡起,他在一片灰色的雾里,看不清他和段青时的未来。

  不想失去。

  他也不想失去。

  正因为不想失去,想像从前一样把段青时缺少的,想要的,继续双手捧给段青时,无法接受内心强大无坚不摧的段青时因为他流眼泪,他才会走进那间满目白色的诊疗室,说出他的内疚,他的愤怒和他的悲伤。

  钟知意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

  他想起这二十年来,段青时的笑,段青时的怀抱,段青时的吻和段青时的眼泪,夜晚带来的极度软弱突然再次袭击了他。

  段青时能接住他吗?他能把他的创伤,超出承受极限的那部分告诉段青时吗?

  段青时会因他的痛苦而痛苦到无法承受吗?

  钟知意拿起手机给段青时发信息:哥,等我回去,我有话和你说。

  暗访过程中,钟知意的旁敲侧击和刨根问底引起了耳鼻喉科的医生的警觉。

  “问这么多干嘛?”

  “我花了钱,花钱才是大爷。你凶什么凶?小心我投诉你啊。”

  检查过程极度敷衍,连一分钟都不到,什么设备仪器也没用,只拿了个小灯照了照他的耳道,便在他的体检单上打了勾。

  “好了,下一个。”

  钟知意回到酒店,将录音整理成文字,又看了一遍录像,他发现宣传页上那些名字前面有一长串定语的医生,他一个都没见过。

  结束暗访,钟知意没急着回去,和爆料人见了一面。在对方的允许下,他录了一段音,由爆料人详细讲述体检中心针对价格低廉的体检套餐,是如何节约成本的。

  正康体检在长泽市共有两家,钟知意又去了另外一家,在眼花缭乱的套餐里选择了价格最低廉的那个。

  和第一家情况相似,钟知意收集够了足够的素材,而后去了荣市隔壁的庆市。

  老梁正在一家养猪场“打工”,他每晚都要唠唠叨叨地和钟知意倒苦水,说这养猪场天天喂猪吃泔水,他闻着那泔水味,屎都要从嘴里呕出来。

  钟知意让他这形容恶心得不轻,被他念叨得也烦,便说结束了过去帮他。

  养了两周多的猪,钟知意再也不想吃猪肉。

  回荣市那天,段青时来接他。吃过饭,他和段青时并肩沿着街道朝着停车的方向走去。

  月光很亮很柔,街上人烟稀少,钟知意看了眼段青时的侧脸,在心中斟酌着如何将那句“哥,你救救我”说出口。

  走到车边,段青时停住,转过头看着他,面色平静地开口,“想和我分开是吗?”

  段青时明明白白地把这句话说出来,钟知意被“分开”两个字击中,他的身体晃了晃,一瞬间脑中嗡鸣不止。

  他扶住路边的一棵香樟树,一两分钟后,他缓过神,想说不是——

  “钟知意。”

  钟知意转身,一个带着鸭舌帽的中年男人从一辆黑车后出现,快步朝他走了过来。

  “你哪……”

  钟知意话没说完,他低头看了一眼,白色T恤上缓缓绽开大朵的血花。

  他握住那把刀,再抬起头,从段青时的眼中看到他从未见过的惊惧与恐慌。

  【作者有话说】

  fine来(流了好几天眼泪了……

  第69章 花好漂亮,但以后都不用送了

  钟知意在重症监护室里短暂醒来过一两次,他的眼前是模糊的白和灰,不同音色的轻柔女声在他耳边响起又逐渐远去。

  “能听到我说话就眨眨眼睛。”

  “手指能动吗?”

  后来钟知意又听见爸爸妈妈和姐姐的声音,似乎还有很久没见过的姨妈。他们说了很多话,有人在哭,但他一句也没有听清楚。

  他不知道时间在以何种速度流逝,他在意识的黑暗里,最后听见段青时的声音。

  “知意……”

  段青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声音很轻,仿佛音量稍微大一点,他便会脆弱到无法承受。

  耳边充斥着仪器的滴滴声,段青时安静地坐在床边,虚虚地搭着他的手指,直到探视时间结束,他站起身,轻手轻脚地离开。

  钟知意想拉住他,但又拉不住他。

  疼痛和寒冷交替折磨着钟知意。睡梦中,他梦见了自己的死亡,压在他肩膀上的一切瞬间散去。他的身体变得轻盈,呼吸变得顺畅,没有疼痛,没有寒冷,也没有像线一般凌乱的,将心脏勒出血痕的内疚与愤怒。

  “知意……”

  “知意……”

  段青时一直在轻声唤他的名字,他在梦里寻找着声音的来源,而后猛然从一片空白中挣脱出来。

  “医生,医生,他醒了!”

  病房里吵吵嚷嚷,窗外的阳光落在钟知意的脸上,他感到轻微的烧灼感。眨了眨眼睛,真实的生理上的感受让他意识到他活下来了。

  死亡是他的解脱,不是至亲与他的爱人的。

  钟知意每次醒来,都能看到段青时在病房里陪着他。有时握着他的手伏在床边睡觉,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盯着他发呆。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破镜重圆  Fine不Fin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