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想知道
他想知道阿熠口中的生活
那自己未曾参与的六年
“嗯，等了一小会”楚昭熠点点头，放下画笔乖乖坐在自己的凳子上
“后来呢，那些小男孩还欺负你了吗？”顾余森记得那些男孩里参与比较深的已经被劝退了，剩下一些也做了警告处理，按理说在学校里会收敛很多。
“他们说你死掉了，我难过了好久”楚昭熠想起当初的事情眉眼都耷拉了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楚昭熠是受了校园霸凌后患的自闭症，只有他自己知道，那些蠢货怎么可能影响到自己？
只有三木哥哥
“他们说了这些话，我很生气，他们找到蘑菇屋里欺负我，然后被蜜蜂蛰了，就回去告诉家长说我做的，那些家长就来学校凶我，可凶了”
顾余森想了想楚昭熠是个黑芝麻团儿的事儿，隐约觉得那些小孩在这事儿上估计没冤枉他，但依旧无法克制自己的想象。
小小的楚昭熠站在一群大人中间接受责骂
李玉荣和楚瑜自然不会管他
“后面，这件事情传开了，所有人都不带我玩了。”
“其实我觉得无所谓，只是他们有时候会偷偷捉弄我，我觉得有一点烦”
顾余森大概知道了楚昭熠的经历，但这些事情再次从楚昭熠口中说出来，那心底里传来的窒息感依旧强烈。
可他知道，楚昭熠不是一个会轻易被别人影响到的人，因为这些事情导致自闭症似乎不太可能。
“然后呢？”
“然后我以为你死掉了，就不是很开心，后面校园霸凌的事情闹大了，有看不下去的老师直接向校级反映了，虽然李玉荣他们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但学校怕这件事闹大，就给我做了检查，还请了心理医生”
楚昭熠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眉头皱了起来
“他是个半吊子”
水平很差，楚昭熠性子本就淡，再加上那段时间他以为顾余森出事了，整个人性质不高
没想到这人直接敲定了他是个重度抑郁
“楚瑜可那是在这件事中意识到了什么，他完全可以以自闭症为由将我禁锢在家里”
“我年纪小不太反抗的了”
顾余森盯着楚昭熠的脸蛋，忽然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楚昭熠不理解顾余森的动作，但很乖
“所以，阿熠没有自闭症，在家待了几天之后发现麻烦事少了，就顺水推舟把这事儿给坐实了”
顾余森完全能想象到小小的楚昭熠，在自己的卧室里撑着脸蛋仔细思考坏主意的模样。
可很明显楚昭熠的自闭症是真的，他的心理疾病也是真实存在的。
顾余森见过很多次楚昭熠发病的样子，不是能演出来的
楚昭熠小小的心虚了一下，随即又理直气壮起来
“一开始是这样的，但是楚瑜不让我出门，一直关着我，我想知道你的消息，可没有机会查，我有点焦躁”
“时间久了就变成这样了”
一开始确实是演的，或许说楚昭熠根本不需要演，他整个人的状态是比较符合自闭症的刻板印象的。
但小孩子天性好动，楚昭熠也不例外
一个成年人被禁锢在家里都会受不了
更何况一个小孩子
时间久了楚昭熠的心理渐渐就出了点问题
楚家根本没打算给他治疗，对楚家父母来说，楚昭熠的病对他们更有利，自然不会好好治疗。
顾余森心疼的摸摸少年的脑袋，想把人拥入自己怀中，可自己又何尝不是促成这场悲剧的人之一呢？
他没有资格
.
“楚瑜他...他欺负过你吗？”顾余森一直没有问过楚昭熠这个问题，生怕让少年回忆起什么不太好的经历，但现在梅森说过楚昭熠的情况已经逐渐稳定了。
“欺负？”楚昭熠思考了一下这个词，脑子里关于楚瑜的回忆其实不是很多。
在他的印象里，楚瑜这个人是一个懦弱，自大却没什么本事的父亲
在知道他不是自己的生父之后，他还稍微松了口气，生怕自己基因里得了这种蠢货的遗传。
他不太在乎这个人，很小的时候可能还会期待父亲的保护
但在意识到楚瑜的不在意后就摒弃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期待
“他看我的眼神很恶心，我不是很喜欢，其他的倒是没什么。最重的只是打过我一次，然后耳朵就听不到了”楚昭熠摸了摸耳朵，勉强从自己的记忆里找出楚瑜这个人。
顾余森捏着楚昭熠的手，力气不自觉地加大，他知道楚昭熠的耳朵和楚瑜离不开关系，可真的亲耳听到之后又是另一种感觉。
但好在的是楚瑜还有点道德边界，至少没有对楚昭熠下过手。
“他们死的还是太轻松了”顾余森后牙根都要咬碎了，但凡楚家父母这两人还有一丝良知，楚昭熠的日子都不至于过成这样。
楚昭熠恨他们吗？
好像没有
他不喜欢这种无端的情绪，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喜欢的人和陌生人，陌生人对他造成的伤害他不是很在意，只是不喜欢麻烦。
因为楚家父母给他造成了麻烦，他们的存在阻碍了他去寻找顾余森的路，他才会推动两人的死亡。
恨这种情绪永远都是负担
所以他对谢家人更是没什么清晰，更何况，放在这件事上
谢家和自己一样都是受害者
至于现在要来弥补遗憾，楚昭熠觉得很没必要
所有的人都要向前看
过去的所有事所有人都不该影响到当下的自己
对顾余森更是，他不恨顾余森的缺席，在意识到顾余森还活着时，胸腔出传来的喜悦感让他会觉得自己还是个活人
于是他找到了顾余森
果然
在这个人身边他能感受到多种多样的情绪
渴求，喜欢，生气
这些正常人都会有的情绪
楚昭熠在顾余森身上得到了
这让他觉得很新奇
所以顾余森对他而言是很重要的人
他不希望有人从自己身边夺走这个人
张轩是，穆曦也是
楚昭熠感受到顾余森身上传来的不好的情绪，摸了摸他的手，反过来安慰顾余森：“没事的，他们已经死了”
顾余森叹了口气，楚家父母已死，谢浩然现在也被学校劝退了，学艺术的最重要的就是原创，抄袭是最惹人生厌的，而谢家也把他赶了出去。
也没有因为所谓的情分对这个人手下留情
谢家人恨他都来不及
所有对楚昭熠造成伤害的人似乎已经全被他亲手解决掉了
顾余森不由得感受到一阵挫败
“那...我的失约，阿熠...”
“我不生气的，三木哥哥肯定是有事情没来”楚昭熠知道顾余森是怎样的人，从小就知道了。
小时候的顾余森肯定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才没有及时赴约
顾余森愣了下，尽管他不想去找理由辩解这件事，但他还是把整件事都完完整整的告诉了楚昭熠，尽管他看起来不是很在意。
“我被人暗算了，脑袋被砸了，然后发烧烧了一个星期，后面很多记忆都模糊了，所以才没想起来你，才没有去蘑菇屋里找你。”
“阿熠，对不起”顾余森郑重其事的跟楚昭熠说了一句抱歉，这句迟来的抱歉太晚太晚了
好在楚昭熠不觉得晚，他甚至心疼的摸了摸顾余森的脑袋
“很疼吧？三木哥哥”
他不在乎顾余森的缺席，因为他已经凭自己的能力找到了顾余森
他只是会心疼，会心疼那个在小巷子被砸晕，而后又进了好几次急诊室的小顾余森
楚昭熠的理解和心疼让顾余森的心更加沉重，他意识到自己欠楚昭熠的太多，不仅仅是那一次的失约。
顾余森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静。
“阿熠，我...我应该早点想起来的，而不是让你等了这么久，就连我们相遇后我都没有想起来”顾余森的声音有些颤抖，他依旧无法原谅自己因为个人的疏忽和遭遇，让楚昭熠独自承受了那么多。
楚昭熠轻轻摇了摇头，他的眼神里没有责怪
“尽人事，待天命”
“所有的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顾余森看着楚昭熠慢慢也想开了，愧疚是愧疚的，但只是愧疚永远都是苍白的，他只需要将这份愧疚埋在心底，然后好好的对楚昭熠就好了。
接下来的所有日子里，他会把楚昭熠养的漂漂亮亮的
把那个小乞丐养成一个小漂亮
两人又陆陆续续说了很多话，其实两人之间的交流不怎么多的，大多数时候都是顾余森逗他，楚昭熠应和着。
但今天，顾余森问了很多楚昭熠以前的事情
楚昭熠都很认真的回答了
这一聊就是两个小时，顾余森觉得意犹未尽，其实楚昭熠的生活很无聊，无非就是画画，可这些枯燥的生活都是他缺席的，他恨不得全都知道一遍，又怎么会觉得枯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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