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蝶笼_崖生/深海先生【完结】(136)

  他脸色很苍白,冲锋衣肋下布料开裂,显然是熊掌留下的一道抓伤暴露在外,甚至可以窥见森森肋骨,翻卷的皮肉两边凝固着已经大片冻结了的血,我看得出来,本来就受了伤的他,眼下大量失血加上失温,已经濒临生理极限,再强悍,也已是强弩之末了。

  我怔怔看着他。

  “薄翊川,你知道吗,要是我死了,他一定活不成。”

  薄翊川脚步一滞。

  “放我走,我会把能够救他的血清寄给你们。”

  “别听他的!”我大吼,“他只是在分散你的注意力!”

  话音未落薄雨苇抬手就是一枪,薄翊川反应极快朝边上一扑,一块岩石遮住了他的身影,薄雨苇朝着那个方向疯狂开火。

  我抓了一把雪在手里,攥成坚硬的冰坨。

  薄雨苇拖着我站起身来,枪口瞄向下方,可岩石后已经没有薄翊川的身影,他握着枪的手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紧张在微微发抖,心知机会来了,我将刚才抓在手里的冰坨砸到他的脸上,竭尽全力把他往后一撞,薄雨苇一个踉跄,砰地一声,一簇火光从我头侧飞过,正中他的胸口,他向后栽倒在雪上,薄翊川一把抓住我的手,将我拉入怀里,我的余光却瞥见薄雨苇一翻身又爬了起来,显然穿了防弹衣。

  我抓起枪与薄雨苇几乎同时开枪,他的下巴处飞溅出一道血箭,猝然向后倒去,可眼前薄翊川的额角却也渗出了血。一缕血沿着他的眉骨淌下来,染红了他眉心的观音痣,但痣下那双漆黑眸子仍然紧锁着我,一眨未眨,可血渗进了他的眼底,像晕开了的墨,他的瞳焦一点一点涣散开。

  “哥,”我伸出手抚摸渐渐他被血浸透的面容,心底被庞然灭顶的痛楚压进无底深渊,“不要,不要死好不好,死了就没有试卷了……”

  “真的会给我试卷?”他嘶哑喃喃,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睫,似乎在努力集中精神看着我,可眼皮却不受控制地低垂下去,啪嗒,一滴血从他的观音痣淌下,落在我的嘴唇。

  我一把抱住他血糊糊的脖子:“会有,回去我就给你出题好不好?”

  他笑了下:“说话算话。”

  话音未落,我却看见一只持枪的手颤颤从他背后的雪里抬了起来,薄雨苇捂着染血的喉头,森然盯着我,笑着瞄准了薄翊川的后背:“知惑,和我亲爱的侄子道别吧,我们才是一家人。”

  我一把将薄翊川翻扑在下,枪声响起的瞬间,轰隆一声,脚下的雪层竟然猝然坍塌,向下滑去。

  ——佛祖显灵了。我抱紧了薄翊川,随着坍塌的雪层向下滚去,漫天白雪卷成一道巨浪,朝我们铺天盖地压下,整个世界都变成了白色。

  意识消失的一刻,一只大手扣住了我的后颈,将我牢牢按在了怀中,他的呼吸与指尖冰冷,掌心与胸口却炽热,像南洋仲夏的烈日。

  恍惚间,我好像又置身在草长莺飞、蝉鸣阵阵的午后阳光下,百叶窗切碎的细细光影间,视线时而模糊时而清晰,桌子上作业本上的字像雨后的蚁群,一会溃散一会聚拢,变幻成乱七八糟的各种形状。

  来自记忆深处的少年声音萦绕在耳畔,诵念着英文诗句,低沉而悦耳,像沙沙摇曳的树叶,头顶风扇拂过发梢的风。

  我睁开了双眼,视线渐渐清晰,上方洁白的天花板与吊瓶映入视线,和熙的阳光从百叶窗斜射进来,落在侧面的床帘上。

  朝下看去,薄翊川的侧颜就映入了眼底。

  他头上和身上都包了绷带,正趴在我的腿边,睫毛低垂,已经睡着了,一只手紧攥着我的手,另一手放在床上,掌下是一个A4大的笔记本,绣满蝴蝶的布封皮褪了色,看上去已经很旧了。

  心下不免好奇这是什么,我撑坐起来,轻轻抓住他的手腕,试图把他的手从这本子上挪开,谁料一动,薄翊川就醒了,抬头与我四目相对了一瞬,他就像做贼一样把本子一把抽走,塞进了床底。

  “那是什么啊?”

  薄翊川喉结滚了滚,垂下眼皮:“以后再告诉你。”

  我抿了抿唇,迟疑了两秒还是把徘徊在喉头的话说出了口:“我答应和你谈以后了吗?”

  他神经一怔,抬起眼皮,黑眸凝视着我,锋利的眼尾开始泛红。

  那种被抛弃的大犬的眼神又出现了,我心下一软,忙咬了咬舌头,逼自己硬起心肠。诚然我在乎他的命,但和他在一起是两码事。

  没有了ZOO,不代表我就愿意随他回薄家。

  “你不是说,活下去就有试卷吗?”沉默了几秒,他问。

  “那当然是骗你的。”我笑了笑,“给你画个饼而已,你还真信啊?”

  他都活下来了,我自然也不需要给他继续画饼充饥了。

  他盯着我瞳孔缩紧,眼底变得幽黑深沉,但立马垂下眼皮敛了目光。

  第108章 正确答案

  静了几秒后,他又开了口,“饿不饿,我去茨厂街给你买点你喜欢食的?想不想食椰糖碗仔糕?”

  “薄翊川,”我攥住他的衣角,“你先告诉我,你的身体有没有因为禁果出什么问题啊?有做体检吗?”

  薄翊川怔了怔,眼底微黯,显然为我没有喊回“哥”而感到失落,但似乎因为我关心他又没有完全跌进谷底:“放心,我体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指标一切正常,这些伤也没有感染,没什么大问题。”

  看来是因为他只注射了一剂,药效又散干净了的缘故。

  我放下心来:“那,我现在是什么情况?如果……如果时间不多了,我想先去趟薄家墓园,把阿爸迁出来重新安葬。”

  “别胡说,你不会有事。”他一把搂住了我,搂得死紧,揉了揉我的头发,“我找乔琅要到了从你身体里提取出来的血清素,就是因为注射了这种血清素,我身体里禁果引起的不良反应都消失了,这说明你的体内已经形成了抗体,所以能熬这么久,你不会死。乔琅说,你之前身体里器官衰竭的病兆,也只是细胞重组造成的假象。”

  我一愣,真的吗?我的身体里形成了抗体?

  “薄少校,薄知惑的体检报告出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医生走了进来,他屏住呼吸,接过了那张纸。

  “血检没有查到嗜铬素A,他的身体非常健康,癌变症状已经消失了,而且体内的器官都像是替换成了新的,真是个奇迹。”

  薄翊川激动难抑,一把将我从病床上抄抱了起来,转了一圈,又紧抱在怀里:“乔琅说的没错……”他喃喃自语似的,吻了吻我的耳际,“这回我请了国外专家来给你做的体检,不会再有错了,不会了。”

  我惊得呆掉,一时晕眩在午后的烈日里,几乎都要怀疑这是不是在做梦。

  我就这么好了?

  从医院电梯里出来时,一眼看见对面经过的人,我不禁一愣。

  那戴着脚镣的、正被警察送上警车的人,不是乔琅是谁?

  “他怎么会在这儿?”

  “这里是吉隆坡中心医院,入狱前,重犯会来这里体检,还有,乔慕也被关在这儿。”薄翊川顿了顿,“隔壁的精神病分院。”

  我一愣,看向他,黑眸萦绕着深重阴影,在望向我时烟消云散。

  “我答应了乔琅,没让乔慕坐牢,不算食言。”

  瞧见窗后呆呆望着窗外的乔慕,我屈指敲了敲玻璃,可他毫无反应,依旧歪着头流口水。想起他干的那些恶事,但又想起他聊起的幼年经历,我并没有感到多愉快,放下手问:“怎么弄的?你下的手?”

  薄翊川盯着窗内,眸色森冷,抚上我的脸颊:“他怎么对你和叻沙的,我就怎么对他。走吧,没什么好看的。”

  他的车就停在医院门口,见他拉开车门,我问:“.....去哪?”

  他呼吸一滞,明显感到紧张,酝酿了好几秒才开口:“回翡翠轩吃晚饭,好不好?兰姆姨做了好多你爱吃的,她也盼着你回去。”

  这语气,跟哄离家出走的孩子回家似的。

  我垂下眼皮不看他,摇了摇头。

  “不回去,在外面找个餐厅吃吧,我请你。”

  这是我们最后一起吃的一顿饭了,我该好好向他道个别。

  不知是不是听出了我的言下之意,他沉默了,握着车门把手的手指蜷紧了,骨节泛白,片刻后才回应:“就去之前那家,好不好?”

  知道他说得是之前我们约会两次那家,我笑了下,点了点头。

  电梯缓缓上行,透进玻璃的温柔暮光令彼时与他在电梯里拥吻的回忆卷土重来,我的体温隐隐上升,薄翊川大概也回想了起来,呼吸微乱,垂在我身侧的手试探性地碰了碰我的手,似乎想牵住我。

  我挪开手,与他稍微拉开了距离,决定打破这过分暧昧却不合时宜的气氛:“薄翊川,婚礼前那天晚上你去实验室的时候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是真的喇嘛代替你回来?你知道自己暴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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