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汀心口被扯住,揪得生疼:“什么时候的事?”
“你走后的第二年,骨癌。”边渡口吻平静,像早已麻痹,“发现时已是晚期,走得很安详。她总和我念叨,担心你还挑食,不好好吃饭。”
边奶奶不在了,那这些年,哑巴哥岂不都是一个人?孟汀不敢想,他吃了多少苦,又经历过什么,才能脱变成这般模样。
孟汀又问:“边叔叔呢,他怎么样了?”
边家出事时,孟汀刚搬到淮北村一周,对人还不熟,就先目睹了那场悲剧。
“他在狱中表现良好,获得过两次减刑。”边渡说,“目前还在服刑。”
“明明是那些人的错!”孟汀攥紧拳头,“如果不是他们闯进你家,欺负阿姨,叔叔也不会……”
“不管什么原因,故意杀人是事实,他理应承担法律责任。”边渡说,“但作为儿子,我会等他出来。”
孟汀没他情绪稳定,只会愤愤不平:“丰华伟和康凯那两个怂货,怎么敢干出这种事的!当年,他们来我们家的时候,吓得跟两坨耗子似的!”
边渡抬头:“他们去过你家?”
“嗯,我刚搬到淮北村那晚,他们就来了。”孟汀磨磨牙,“但被我吓跑了,渣滓!”
边渡点亮录音笔,掀开笔记本电脑:“你详细说,他们什么时候来的,怎么来的?具体都有谁,还有哪些细节?”
“具体哪天我忘了,印象中是七月份。那晚很热,我又认床,根本睡不着。半夜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扒窗边,就看到鬼鬼祟祟的四个人。”
边渡:“哪四个人?”
“康凯,丰华伟,周明峰,还有个子很矮的。”孟汀努力回忆,“走路一瘸一拐那个,叫什么来着?”
边渡眼底阴沉:“陈智。”
“对,就是他们四个。”
“他们做了什么?”
“他们试图翻我家院子,周明峰领头,其他三人一直打退堂鼓。”
周明峰的爸爸早年靠挖煤起家,在村子里横行霸道,一家人鼻孔朝天,没人敢惹。
边渡追问:“他们进来了吗?”
“当然没有!”孟汀骄傲道,“那帮破不了我的机关,吓得屁滚尿流,撒丫子就跑!”
搬来淮北村前,孟汀和妈妈住的村子治安混乱,夜里,总有醉汉上门骚扰。为此,孟汀设置了不少机关,搬家后也一并带来了。
“谁先跑的?”边渡问。
“我记不清了,但周明峰是最后走的,他当时并没有被机关吓住。”孟汀说,“所以我才奇怪,只有丰华伟和康凯,他俩怎么敢。”
边渡关掉录音笔:“你是觉得,当年除了他俩,还有其他人参与?”
换做以前,孟汀会立刻点头,可面对严谨的边渡,他多少会犹豫:“我可以这么想吗?”
“合理怀疑是公民的基本权利。”边渡说,“如果启动再审程序,你说的这些,都可作为证言提交法庭。”
边渡强调:“但前提是,所有细节必须真实,无任何主观臆断。”
“真实!绝对真实!”孟汀心脏砰砰跳,“案子要再审了吗?能把他们都抓起来了?
“证据链不足,暂时不行。”边渡轻推眼镜,“我近期会回淮北村,重新梳理当年的线索。”
“我跟你一起去!”孟汀眼睛亮晶晶的。
这次一次,他不想留哑巴哥自己,绝不让他独自面对。
周末,两人踏上了去淮北村的路。
十一年没来,村子变化不少。多数宅基地翻新改造,村口重新修缮,宽阔整洁不少。
孟汀家仍保持原样,墙皮斑驳,铁锁生锈。边渡家亦是如此,玻璃碎了两块,用塑料布糊着。
不知是心虚还是凑巧,涉及案件的嫌疑人及其家属,均在几年内搬离。留不住人的偏僻农村,只会越来越凄凉。
这里所带来的,只有悲伤过往,两人没多停留,直接去了隔壁王婶家。
边渡未表明身份,只说是“协助警方复查旧案的律师”。
王婶苍老不少,头发白了大半,记性倒不错,口供和警方记录一致。当年离开边家的只有两人,且同村孩子王婶都熟,她非常确定,就是丰华伟和康凯。
告别离开,孟汀不甘心、也不相信:“王婶会不会被收买了?”
周明峰家有权有势,花钱加恐吓,对他来说轻而易举。
“没有证据,不能做这种推测。”边渡说,“但从微表情和语气来看,她没有撒谎。”
孟汀的记忆里,王婶是很好人,小时候总塞橘子给他吃,可他始终想不通:“丰华伟和康凯吃壮胆药了?才一个星期,胆子就能飞到天上?”
边渡:“王婶看到的是事实,但不一定是全部事实。”
孟汀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对啊!天那么黑,她可能只看到了丰华伟和康凯,没发现还有其他人。又或者他们分头走的,避开了王婶的视线!”
可没有证据,所有猜测都无意义。他们又走访了几户人家,均没得到任何线索。
孟汀闷闷的,泄了气:“现在怎么办?白跑了一趟。”
“没白跑,至少确认王婶的证词没问题。”边渡拍了拍他的后背,“先回去,总会有线索。”
两人步行到村口,左手边有家超市。
这里以前是小卖部,孟汀最爱来的地方,他买了两瓶宝矿力,递了一瓶给边渡。
孟汀抬眼,指指门口的摄像头:“当年这里有监控吗?”
这个位置,是去边家的必经之路。
边渡拧开手里那瓶,递给孟汀,又取走了另一瓶:“没有。”
“如果有监控就好了。”孟汀叹气,“周明峰那么壮,长得跟黑熊似的,只要拍到,一眼就能认出来。”
“就算有监控,也留不到现在。”边渡说,“如果有人想掩盖真相,早想办法销毁了,哪怕只是个模糊的轮廓黑影。”
孟汀喝着饮料,脑子里重复这几个词,监控,黑影,轮廓。
轮廓,黑影,监控。
他灵光一现:“我知道了!”
“怎么了?”边渡说。
“边大哥,等我一下!”
孟汀把饮料塞给他,跑回超市,提着一串棒棒糖回来。
边渡:“到底怎么了?”
孟汀抓着人往南走:“七婶家的儿子你还记得吗?”
“王二胖。”
“对,就是他!”
王二胖大孟汀十几岁,智力有些问题,当年和孟汀是玩伴。
“他就家住小卖部隔壁,二胖晚上不睡觉,喜欢趴窗边看,还喜欢用手机拍黑影,没准他能发现点什么。”
边渡顿住脚步:“王二胖属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人,他的证言很难被法庭采纳。”
“证言不行,但他拍的视频总可以吧?”孟汀说,“他有部旧诺基亚,他很喜欢拍的。”
“十一年了,手机还能在?”
“我确定,手机他绝对留着。”孟汀心里也没底,“就是不知道视频还有没有。”
以前的手机内存小,王二胖会把拍下的黑影做比较,只留最喜欢的。
“已经是好消息了,先去看看。”边渡左右转,“他现在在哪?”
“跟我走,我知道!”
孟汀顺着大路,沿河边往里走。
不一会儿,就看到个坐河边的中年男人,头发乱糟糟的,穿泛黄T恤,踩破旧拖鞋,抓着把石子,盯河里的鱼发呆。
“二胖!”孟汀朝他喊。
循着声音,王二胖慢悠悠转头,瞧瞧人,眨眨眼,做防御性表情,捂紧口袋。
孟汀揣着兜,走到跟前:“怎么啦?不认识我了?”
王二胖歪着脑袋,怯懦的样子。
随即,孟汀双腿打开,扎了个马步,手臂一挥,嘴里喊着:“动感光波——!”
熟悉的暗号,勾起王二胖的记忆,他立即跳下来,不顾满身石子,笨拙地回应动作:“咻——咻咻咻!”
高孟汀近半头的胖子,红着眼圈冲过来,紧紧抱住他:“大哥!大哥回、回来了!”
一个智力有缺陷的人,哪怕在高素质人群中,也易成为嫌弃对象,何况穷乡僻壤的农村。
当年的王二胖,不仅被孩子们欺负,就连亲生父母都要踹上两脚。
唯一不嫌弃他,愿意和他玩,还替他出头的人,只有孟汀。
就算智力追不上年龄,也比不过常人的分辨力,这颗笨拙的心也能被捂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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