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成愿回头看向他。
“我给你提交了精神鉴定申请。你的解离症状目前没有书面证明,不能用来当呈堂证供,”隋星说,“我帮你搞这个申请,也是为了留个后路,如果到时候证据链对你不利,我至少还有减责依据能帮你拖一个休庭。”
“好,”成愿点点头,对自家律师擅自为他做主一事毫不在意,“还有吗?”
看他如此配合,隋星忍不住提出疑问:“你为什么不治疗一下,万一能想起来呢?”
说完又觉得不妥。成愿的症状,说轻了是失忆,说重了是复杂性创伤后应激障碍。隋星既然有自信在线索链断裂的情况下做法庭抗辩,自然也就没必要让成愿去回忆那段他不想记住的创伤。于是他摆摆手,说:“算了,当我没说。”
“我可以接受治疗,只要你希望我去,我就去。”成愿打断道,“但是治疗的过程会很慢,我上一次记忆解离花了两年时间才想起来。”
“那就别去了。”隋星跳过话题,朝他招了个手,“你过来看一下这个人你认不认识。”
成愿站起身向他凑近一点。今天他没有喷香水,身上只有一股淡淡的沐浴露味,隋星闻出那是他家的沐浴露,突然觉得有些别扭,也不知道自己在别扭个什么劲。
电脑屏幕上,隋星将视频暂停放大,聚焦在一个全副武装的人身上。其实现场大多数人都戴了帽子或者口罩,但助理还是将这人排查了出来,理由备注的是:这个人没有在之后的视频里出现过。
成愿皱起眉,摇了摇头:“看不出来,遮得太严实了。”
“大概体型相似的人呢?”
“隋律师,剧组里人那么多,”成愿回头看他,眼神里有些埋怨的意思,“我怎么可能全都记得。”
“行吧。”隋星在备忘录里给这个时间点打了个星号,按下播放键继续看视频,成愿便在他身边入座,撑着个脑袋,也不看视频,就盯着自家律师看。起初隋星还能忍,后来实在觉得如芒在背,一身负担,他忍无可忍地按下暂停,回头说:“你是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嗯,”成愿没动,扬起个笑容,“谢谢你,隋律师,你对我真好。”
“又不是免费对你好,”隋星睨了他一眼,“我收律师费了,对你负责是我的义务。”
成愿摇摇头,低声说了一句“我不是这个意思”,但也不再继续解释。他站起身,接了杯热水搁在隋星身边的桌上,然后说:“我去休息一下,起太早了,有点困。”
隋星回头看向那人离开的背影,后背倚上沙发,眼神里充满探究。
好嘛,那种不对劲的感觉又回来了。
第13章
“你跟钟与烨真的交流不多吗?”
“是啊,怎么了吗,隋律师?”
隋星转头看向坐在会议室里的导演周耀和中方编剧叶韵音。他们刚刚聊了三十分钟,周耀光是抨击死者就花了二十五分钟,最后给自己气得脸都红了,往椅背上一靠,大灌了一口水:“我在国内外拍戏这么多年,第一次见到这么不要脸的投资方代表。我拍的是商业片不错,但我也有自己的逻辑和风格,这人一没审美二没商业头脑,上来就指手画脚,真以为自己出了钱就是个腕儿了?”
“您消消气。”隋星又拆了瓶水递过去,“照您的说法,剧组里稍微有点权重的人应该都跟他有过纠葛吧?”
“不怕您怀疑我们,但确实很大一部分人都跟他有过冲突。”叶韵音叹了口气,“‘大部分’这个词可能都保守了,应该说是绝大多数。”
“可我听张浩说,死者跟成愿和张子毅应该没有产生过纠纷,他说死者可能会顾及到两位的影帝身份。对于这个说法,您两位怎么看?”
“不可能的,你再问问,”周耀一拍桌子,“当时就是钟与烨不让我用成愿,还是我说如果成愿不演我就不拍了他才勉强同意的。你以为他是那种会顾及别人身份地位的人?放狗屁,我拿过两次最佳导演,怎么不见他顾及顾及我呢。”
周耀这人对成愿有种莫名的执念,当年金棕榈颁给了《孤儿院》他就不服,一直觉得这部电影能获奖都是成愿的功劳,这次时隔多年回大陆,也是因为听说了成愿可能要复出的消息,才临时决定把这部电影搬到大陆来拍的。
这样看来,成愿的说法确实奇怪。
和成愿签律师合同当天隋星就问过成愿和死者的关系,当时成愿只说交流不多,对他的印象不太深刻,现在再问一遍,得到的回复依旧相同。
“没骗我?”隋星无比心累,感觉自己每天都在跟成愿玩狼人杀。
“真没骗你,”成愿说,“我跟他也就选角阶段吃过一次饭,后面就没再讲过话了。”
“当时他什么态度?”
“他好像不太想让我演,”那头停顿片刻,说:“我当时还觉得奇怪,为什么他的态度和选角导演的态度差这么多。后来周导又亲自来找了我,我就没管这事了。”
既然信息对上了,隋星也没什么好说的:“行,没事了。”顿了顿,又说,“你没出去乱跑吧?”
“没有,”成愿低笑一声,“你这话怎么说得跟查岗一样。”
“就是在查你岗,”隋星看了一眼手表,“不说了,我再去跟人聊一下。冰箱里有盒牛尾骨,你先帮我拿出来解冻,晚上我回去熬汤。”
“好,辛苦了。”
挂断电话,隋星抬起头,猝不及防撞见玻璃倒影里自己正挂着浅笑的脸。操了,他立刻伸手把自己的嘴角按下去,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吩咐成愿备菜的行为很有些歧义——都怪林佳玉那个碎嘴,害得他最近总是脑子不清醒把客户当家里人使唤。
自从工作室发布了林佳玉的起诉函后,网络舆论开始有所反转,虽然坚持成愿有罪论的人依旧不在少数,但也陆续出现了许多支持的声音。昨天早上李清打来电话,说有一家靠谱的酒店愿意给成愿提供最高规格的招待,隋星当然没意见,成愿也默默收拾好了行李,结果等人都站在门口了,这人又突然回头对隋星说:“我可以不走吗?”
他这话问的很巧妙,既不像请求又不显卑微,短短六个字给足了隋星拒绝的余地,像一场平等的协商。
隋星自然是没拒绝,因为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只好无奈答应了下来。
这是成愿住进他家的第五天,也是隋星结束蜗居办公的第一天。隋星是个典型的工作狂,在家待久了浑身不舒服,好不容易熬到可以出门,又开始放心不下家里的麻烦精。他临走前给成愿交代了一大堆事,最后全都被成愿的一句“隋律师,我已经26岁了,不是小孩子”堵了回去。
“前两天你才刚给我玩了次失踪,懂什么叫狼来了吗,”隋星一阵语塞:“你一影帝一个人待我家里,我能放心才怪。”
“知道了,我不会乱跑的,”成愿笑着把他轻推出家门,“快去工作吧,晚点见。”
怎么跟养了个儿子一样。隋星心觉好笑,收起手机推开门,继续跟周耀和叶韵音开会去了。
时隔五天再次回到律所,隋星只觉得空气都是甜蜜的,办公室里此起彼伏的打字和电话声也尤为悦耳。助理见他一脸春风得意,活像大白天见了鬼,活阎王笑成这个鸟样,肯定没好事发生。她心里想着这事,大概没意识到自己一不小心真说出了口,隋星哑然失笑,睨了她一眼,说:“你平心而论我对你不好吗?我怎么就成活阎王了?”
助理尴尬一笑,刚要开口向自家老板负荆请罪,乌鸦嘴就真灵验了。只见陈简意一手扒上他的门框,冒了个脑袋出来,说:“隋律,刚来的消息,精神鉴定申请没通过。”
“没通过?”隋星脑门上的青筋一跳,“为什么?”
“检方说,”陈简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说你推脱责任。”
“我推脱哪门子责任了?”隋星站起身,一把夺过陈简意的手机。检方的意见书写了整整两页纸,总结下来也就那几个意思:虽然有医学及精神病史证明但询问期间当事人无异常表现,具备清晰逻辑表达能力,无失控或精神紊乱现象,本院认为申请不具备合理性,无必要启动司法鉴定程序,现决定,驳回,不予受理。
看着那一行行字,隋星只觉得自己拳头硬了,特别想把检察院那群人吊起来凌迟:“照他们的意思,当时成愿配合他们调查还有错了?非得在他们面前发疯才行是吧。”
“怎么办?”陈简意挠了挠头发,“我再让人跑一趟?”
“别急,你这个申请书什么时候提交的?”隋星把手机递回去。
“你把申请书给我的当天我就让人送过去了。”陈简意说着,也察觉出了不对劲,“这结果会不会出得太快了。”
何止太快。通常向检察院提交申请,从审核到答复一般需要七天,现在申请递上去才刚到第三天,他们就已经收到了驳回理由通知书,这哪里是快的问题,按照检察院的效率,这简直就是神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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