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的隋星有多嫌弃,此刻看着视频的他就有多慈祥。说到底不过就是真性情罢了,他还宁愿成愿能像那些人一样把这些“真”用在情绪发泄上。
二十六岁不正是向大人撒泼打滚的最好年纪吗。
成愿这一觉睡得很死,许久都没动静。起初隋星只以为对方太累,可直到他把工作全都处理完,太阳都要下山了,床上的人依旧没有半点声响。隋星终于慢半拍意识到了些不对劲,他盯着对方忍了又忍,最终还是在斜阳将成愿的脸照亮之际走上前,弯腰轻轻唤了一声:“成愿?”
仍在睡梦中的人睫毛动了动,但没睁眼,意识仿佛还在游走。隋星又叫了几声,声音略微重了一点,才终于把人唤醒。
“你没事吧,”隋星这才发现对方冒了一额头的薄汗,他抬手毫不嫌弃地抹了一把,“怎么睡这么久?”
成愿回头看向他,眼里充满迷茫,好像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处哪里。他盯着隋星看了一会儿,突然瞳孔一缩:“……几点了?”
“快七点了,你睡了十一个小时,”隋星看了一眼手表,担忧道,“你出了好多汗,做噩梦了吗?”
成愿没有立刻回答,而是下意识坐起来,用手背蹭了蹭额角的汗,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动作有点迟缓,好像大脑还没完全运转起来。
“我去洗澡。”半晌后,成愿突然说。
他说完,不等隋星有反应便立刻掀开被子下床。隋星忍不住蹙了下眉,正要开口讲话,就见已经走到门口的人顿住脚步,回头看向他。成愿的神智似乎回来了一点,但不多,说话断断续续的:“嗜睡,我抑郁周期的常见症状,别担心。”
隋星原本还撑着床沿准备起身,被他这句话噎住,嗓子动了动,半句话也说不出来。成愿不再过多解释,只是抬手扶了一下额角,好像就连说话都是在消耗电量,但还是执意说了,为了不让人担心。
好懂礼貌的病人。隋星想,都脱水了还逞能。
“我陪你过去,”他说着,抬腿走到成愿身边,“不进门,我就在外面等着,你有事叫我。”
成愿看了他一阵,没说什么,轻轻“嗯”了一声。
浴室里响起冲水声时,隋星脑袋里不可避免地出现了某些不太文明的画面。他低头看了一眼尚且稳定的裤裆,心中涌起一丝鳄鱼眼泪性质的愧疚,没想到自己心无杂念了大半辈子居然败在了这档口上。略显局促地站了一会儿,隋星终于走进客厅拿了把椅子拖到浴室门口,又顺手捞起放在茶几上的烟灰缸和烟盒,坐在椅子上一手拎着烟灰缸,开始自欺欺人地抽烟。
又一次见到成愿的抑郁状态,如果说昨天的他是崩溃式的自我否认,现在的他就是从昨天的崩溃中抽了出来,进入了疲累期,像凌晨三点只剩雪花屏的旧电视,靠着惯性维持微弱的光亮。
好在他还乐意维持点光亮,否则对着病人有那些想法的隋星可就要成大罪人了。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水声止住。隋星正处于没有上下文的贤者状态,大脑还没转过弯来,一只手便突然伸过来拿走了嘴里那根烟,紧接着便有柔软的触感蜻蜓点水般碰了一下他的嘴唇。
那一下轻得像错觉,带着沐浴露的香味和一点不属于烟草的温度。隋星一时没反应过来,等他抬头,成愿已经站在他面前,垂着眸把那根烟头捻灭在了烟灰缸里。
“……你亲我了?”隋星目瞪口呆,心脏慢半拍地跳了起来。
“嗯,”成愿把烟灰缸递回去,“没事了,我没晕。”
隋星接过烟灰缸,盯着成愿看了好几秒,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调情或者害羞的痕迹,结果什么也没有。意识到这点,隋星的某个要害突然又被狠狠击中了一下,他现在觉得自己不仅脑回路不正常,心跳的运作方式大概也不太符合人类常规。
“去沙发上坐着,”隋星笑着说,“不想说话就别说,我给你吹头发。”
成愿定定地看着他,说:“没有不想说话。”
“这种时候了还跟我犟什么。”隋星从浴室柜子里取出吹风机,偏头用眼神指使成愿去沙发,对方没再说什么,转身慢吞吞地走到客厅,在距离插座较近的沙发一角坐下。
这是隋星第一次给人吹头发,动作并不熟练,只能按照自己平时吹头发的方式,基本上就是乱揉一通。成愿被他的动静弄得有些东倒西歪,倒也不生气,等头发基本被吹干,隋星关掉吹风机的时候,他才轻笑一声,脑袋后仰看向隋星:“谢谢。”
“知道了,我对你真好,”隋星收拾着电源线,看都没看他一眼,“还累吗?累了就接着去睡,我换个床单。”
“不累了,”成愿就着仰头的姿势伸手拽了一下隋星的衣角,制止他离开的动作,“工作都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隋星敏锐从成愿简短的问题中咂摸出了些意味,觉得这人估计又在担心他会因为自己而疏忽工作,于是汇报似的说,“文件已经整理好发给陈简意了,查账还需要一段时间。跟资方和出品方的会议还在协调,有几个资方不太配合,警方那边也暂时没消息,所以我现在就算想工作也没事可干。”
听完这一通机关枪似的输出,成愿眨了眨眼,从中提取出关键信息:“资方不配合?”
“对,他们拖着也挺好的,”隋星把吹风机搁在岛台上,绕到成愿身边坐下,“正好给我们查清楚云澜留点时间。”
成愿顺势把脑袋往隋星肩上一倒,沉默片刻才说:“庭州哥,能还他清白吗?”
隋星低头看了他一眼,无奈道:“这话对你来说可能会有点刺耳,但我觉得刘庭州没有涉及黑账的可能性非常小。”
肩上的脑袋动了动,像是早就有心理准备,没再开口说什么。
“不过管着整个剧组财务的人,很多时候都是身不由己的,”隋星继续道,“就算他真的做了错事,也不代表他从头到尾都在骗你,至少他死前是真的想要挽回。”
“我知道,”成愿点点头,突然坐直了身子,笑着说:“不说这个了,我们来看电影吧。”
◇ 第45章
对于这生硬的话题变换,隋星只短暂反应了几秒便答应道:“行啊。”
反正聊这些过于沉重的话题对成愿现在的状态也没好处,于是他说完便直接起身,去储物间搬出一箱碟片往成愿面前一放,说:“你选吧。”
成愿抬眸略显惊讶地看他一眼,显然没想到这位看似对内娱影视毫无兴趣的律师家里竟私藏了这么一大箱碟片。他还有些好奇像隋星这样的人会喜欢看什么样的电影,结果定睛一看,那些封皮上面写着的不是主演成愿就是特邀主演成愿,顿时一阵无言。
“噢,对,”隋星伸手把《孤儿院》和《不要走进那黄昏》的DVD拨到一边,“这两部我看过了,你挑个别的。”
“你怎么连《日冕》的导演剪辑版都有,”成愿把其中一张拿出来,“这不是下映之后限量发行的吗?”
“还有这门道呢,”隋星接过那张碟片,来回翻着研究了一下,“我不清楚啊,这些都是李清给我的。”
成愿:……
“那要不就看这部吧,”《日冕》的封皮设计很有旧派电影的味道,内容是用繁体字写的,内容页里还有几位老戏骨级别的香港演员。隋星作为出生在VB黄金年代的人一下便来了兴趣,于是看向成愿打趣道:“我没买机顶盒电影频道的会员套餐,只有这些能看。成老师不会不好意思看自己拍的戏吧?”
“你都不觉得尴尬,我还矫情什么。”成愿无奈道。
“我有什么好尴尬的?”隋星没懂。
成愿笑着摇摇头,拿过他手里的光盘装进机顶盒,又顺手关掉客厅顶灯。电视屏幕亮起时,身边的沙发凹陷下去了一点,隋星回头看向成愿,发现这人又距离他半米远,坐得板板正正,不禁又是一阵莫名其妙:“你干嘛?”
“怕你尴尬。”成愿说。
三分钟后,隋星终于理解了成愿为什么要这么说,因为此人在电影中一出场就是一场床戏,还是和一个男人。成愿确实是悬疑片导演的掌中宝,但隋星搞错了一件事,那就是成愿当然不止拍过悬疑片,所以他这次随手一挑便中了大奖——这部《日冕》是一部同性主题的文艺片。
隋星痛心疾首地捂着双眼垂下头,听到耳侧有人轻笑一声,他恶狠狠道:“你怎么不早说?”
“不然你以为这部电影为什么是香港的。”成愿笑着说。
“那这正题进得也太快了吧,”隋星回头看他,生硬的语气听起来活像个被骗进断背山的直男,“你当时多大?”
“22岁。”成愿说。
隋星震惊地把DVD拿起来看向导演的名字,心中感叹:禽兽啊。
银幕上的两人仍在行一些少儿不宜的肌肤之亲,隋星抬眼一看就是成愿漂亮的裸背,镜头里没有更多余的内容,剪得极有分寸,但还是让隋星的遐想忍不住飘远,他心道:其实我也是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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