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的,我们之前一直审不出来也是这个原因,”高天浩说,“正好刘庭州前天去世,我们就用他留下的那份文件残页诈供了一下,您是律师,应该不难理解吧?咱们审讯团队的常用手段。”
“用得漂亮。”林佳玉赞许地点点头。
“对方当时就懵了,”高天浩继续解释,“我们只是给他看了一下残页,证明我们已经掌握了关于曜川的新线索,再加上之前那段录音,复原后虽然破损严重,但声纹初步比对确实能跟魏卓挂上钩,所以我们顺着这个口子压了一下。”
“他招了哪些具体的内容?”林佳玉立刻追问,已经一边翻出会议记录在电脑上飞快敲字。
“他是曜川这边用来处理非常规事务的外围人员之一,按他的话说,只做脏事,不进账本,主要负责一些打压竞品、骚扰艺人、掩盖事故之类的软操作。”高天浩说,“这次对成愿家的行动,他是头一次‘跨界’,说实话,他本人也不太明白为什么要动一个演员,但因为钱到位了,也不敢多问。”
“资金来源有线索吗?”隋星问。
“现金交易的,很难追溯。”高天浩说完,那头又换了吴振说话:“但你们也别着急,我已经让经侦的兄弟们盯着曜川影业了,他们做事再干净也不可能一点马脚都没有,这不刚审出来一位吗。”
“而且曜川这么急着灭证,”高天浩补充道,“只能说明他们早就知道自己有问题。”
“对,现在犯案人员招供,曜川参与洗钱链条的事就坐实了,”陈简意激动地看向隋星,“篡改账目和行贿灭证都有指向性线索,钟与烨不知道签过多少剧组和曜川的合同,这不就说明他多的是操作空间吗。”
“那你们聊,我们先挂了,”吴振在电话那头说,“曜川的事不用多挂心,咱们经侦的人很有手段,你们就放心去查其他的方向吧。”
挂断电话后,会议室里陷入短暂的沉默,一种可以冲昏人大脑的喜悦洋溢在空气中,但律师三人作为专业人士,自是努力把那些喜悦都生生憋了回去,装模作样地开始整理起了笔记。
最后还是隋星第一个打破了沉默,他靠回椅背,缓慢地吐出一口气,然后站起身和两人打了个招呼:“我出去打个电话。”
他把林佳玉和陈简意揶揄的起哄声抛在身后,推开阳台门,以单薄的风衣对抗首都一月的寒风,却丝毫感受不到冷。二审迟迟没有消息,大概是李逸行在替他压着,给足了他们找证据的时间,如果顺着现有的线索查下去,在二审时给成愿讨个不被定罪完全不是问题。
但人都是贪心的,隋星也不例外。不被定罪只是底线,有了这个底线后,想要的自然会变多——想还成愿一个彻底的清白。
真希望证据能排着队地自己送上门来。
隋星深吸一口气,指尖因寒冷有些轻微僵硬。他掏出手机,没有急着给成愿打电话,先点进文件夹将李清昨天发来的压缩包解压。等了这么久才看,倒也不是他害怕看到成愿“被逼急”的模样,只是这视频就像个潘多拉魔盒,开出来的东西只有两种可能性,要么对庭审毫无影响,要么对成愿极其不利。就他现在这种认定了成愿无罪的状态,对那些可能对成愿不利的证据下意识逃避,也算是情有可原。
压缩包解压用不了多长时间,隋星撑着下巴等了一阵,视频很快便自动弹出。按下播放键,开篇的第一个场景就是某个包厢外空旷的走廊。这包厢大概在一个相对隐秘的位置,视频前三十秒,除了偶尔路过的服务员外基本没有其他人员出入。从走廊上的装横以及角落里露出的Logo来看,这家饭店大概是首都市内某个极其高档的中餐厅,一般会去那里用餐的人都非富即贵,所以餐厅使用的监控也很有讲究,不仅画面超清,还带了声音。
四十五秒后,画面里终于有了新的动静。屏幕上,门被人从内“砰”地一声撞开,隋星刚刚为了能听清视频特地调大了音量,这一声撞门通过耳机在他耳膜里炸雷似的呼啸而过,他手一抖,下意识点了暂停键,画面便定格在了成愿走出门的那一刻。
超清的镜头把成愿下颚的凸起和紧绷的面部肌肉记录得一清二楚,隋星眉头一紧,调低音量重新按下播放键,看到成愿一只手紧紧攥着手机,脸上几乎没什么表情,但步伐快而凌乱,暴露了他毫不平静的情绪。
应该是钟与烨对他说出那句话之后发生的事。隋星想,这不也没砸坏什么东西吗?
但监控视频很快就对他的疑问给出了答案,只见成愿走出几步后突然顿住脚步,又猛地回过头大步走进了包厢,屋内随即响起一阵沉闷而密集的撞击声,伴随着瓷器破裂,椅子翻倒,以及众人劝阻的声音。半晌后,包厢门再一次被猛地推开,这次从里面冲出来的是一个衣衫凌乱,满脸是伤的中年男人——钟与烨。他踉跄着跌到走廊中,嘴角淌着血,左臂一动就疼得龇牙咧嘴,很快屋内便有人追了出来,扶着他往监控外的方向走。
又过了几秒,成愿再次缓步登场,他在门口站定,衬衫前襟皱巴巴的,头发也有些凌乱,显然是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有点爽。隋星好整以暇地想,反正现在看来,这份视频从技术上根本无法证明是谁先动的手,总体来说对庭审的影响大概也严重不到哪里去。虽然钟与烨在这场冲突中不占优势,但谁让他嘴贱呢。
视频里,成愿抬头环视了一圈,眼神最终定格于监控上,隔着一段时空与屏幕外的隋星对上视线。那目光冷静到瘆人,隋星此时才发现事态好像有点不对,他下意识站直了身子,几乎立刻预料到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果不其然,成愿的视线在镜头上停留了两秒,然后他低下头,拾起门边摔落的一只玻璃杯,没有任何预兆和停顿,蓦然抬手把玻璃杯朝监控砸了过去。
“咔——”
画面猝然一顿,定格在玻璃即将撞上镜头的刹那,紧接着整个视频便戛然而止,黑屏。
◇ 第47章
一部优秀的电影少不了顺畅的起承转合。故事交代不清为大忌,铺垫不足,逻辑断层或者人物动机模糊,都会让观众在情节进行过程中出戏,甚至产生“这片是不是剪坏了”的观感。
如果说这些就是一部影视作品的精髓,那么隋星刚刚观看的这部“影片”俨然可以被打入烂片的行列。
视频捕捉到了整个冲突最具爆点的一段,却没能捕捉到真正关键的细节。谁先动的手?包厢里到底说了什么?为什么成愿明明离开了却又折返回来?这些关键节点全都缺失,只留下满地碎瓷片和一副“打完了”的残局。如果不是隋星知道整个事件的起因,光凭这段视频,他也能被带偏。
问题一个比一个麻烦。为什么后半段发生的事,成愿从来没跟他提过?为什么事发过后没有一个人报警?从成愿,到钟与烨,到事发当时所有被卷进冲突的在场人员,再到餐厅本身,从上至下从一而终的异常沉默,这种处理方式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是一桩没人希望会被曝光的丑闻。
“为高端客户定制的短片项目”,话说得轻巧,可谁又知道这场冲突如果被曝光后,背后会牵扯出多少东西。所以以钟与烨为首的一方选择了保持沉默,在不希望事态扩大的共识下,私下消化,各自止损。如今钟与烨一死,这段视频就成了唯一一个“讲故事的人”。
还讲得特别烂。
所以成愿不报警的理由又是什么呢?仅仅因为对方看起来伤得更重吗?
望着已经黑掉的屏幕,隋星陷入一阵短暂的无言。他的手指在联系人一栏反复滑动,越过成愿,最终定格在李逸行的名字上。
无意识点下拨出键之后隋星才恍然回神,忙音响了两声便被接通,那头李逸行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散漫:“哟,稀客啊,怎么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正经点,”隋星捻了一下指尖,“餐厅那段监控视频,你们已经拿到了吧?”
“前段时间刚拿到,”李逸行说,“看来你也拿到了?那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吧,目前定性上,我们这边的意见是对成愿不利。”
隋星对这个答案毫不意外,毕竟视频最具冲击力的一段,就是成愿反身进屋,随后钟与烨狼狈逃出的场面。光凭影像,观感上就有天然偏差。
“怎么个不利法?”隋星问。
“非要我跟你说明白啊,”李逸行调侃道,“故意伤害,蓄意灭证,主观恶意,这些罪名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吧?”
“我当然知道,”隋星头疼地揉了揉眉心,“我的意思是,你们应该不至于只看了这段视频就直接定调吧?”
“你这是质疑我们专业素养?”李逸行笑了一声,“放心吧,关于这个‘定制视频’背后的人,公安已经派人去查了,我们也在评估成愿的行为是否属于防卫过当。不过就钟与烨的伤情程度,估计不好办,”顿了顿,那头又道,“既然话都说到这了,需不需要我为你点拨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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