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歪打正着了。隋星挑挑眉,将刚刚和林佳玉通话时做的笔记拿起来看了一眼。
隋星:我不收贿赂。
成愿:我也不行贿。那说好了,我五点半来律所接你。
又是一个兔子表情包。隋星盯着那只兔子的脸,越看越觉得它和成愿长得有点像。最终隋星勾了勾嘴角,快速打下回复:好,晚点见。
第4章
自打与成愿见面后,隋星使用社交软件的频率便开始直线上升。
由于成愿在各种意义上都算不上很配合的客户,想要深入了解他的情况就只能从外部信息入手,于是隋星就在微博上开启了成愿相关热搜的特别提示。他本意是不想在突发情况下错过警方那边的最新消息,结果这人有事没事就要在热搜上溜达一圈,就连第四次被传讯,从他下车到走进警局这段路,都能被粉丝拍出十八宫格顶上热搜。
看到那条莫名其妙的热搜时,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刑辩律师陷入了一种“这世界好像有毛病”的诡异沉默。
照片里,成愿抓了发型,身披及脚踝的长风衣,脚踩一对麂皮短靴,内搭是衬衫加休闲西裤,全黑的穿搭衬托出几近苍白的肤色,看着不像被传讯的,倒像是去走秀的。
反观自己眼前的成愿,头顶鸭舌帽,身着卫衣卫裤,大概随便从衣柜里扒拉出了一套衣服就直接出了门,全身上下透露着俩字:懒惰。
“被传讯了你盛装出席,跟我吃饭你穿成这样,”隋星迎上对方在看到他后绽开的笑颜,有些无话可说,“合适吗?”
“特殊时期,不能太高调,还请隋律师见谅。”成愿说,“你看过我的热搜了?”
隋星耸耸肩,不置可否道:“挺帅的,亏你还有闲情逸致搞造型。”
“反正躲也躲不过,至少要保留点体面不是吗?”他好整以暇地说完,眨了眨眼睛,露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隋星被那张漂亮的脸闪瞎了眼,干脆扭头就走,对方的笑声在他身后响起,仔细听来,似乎还带了点揶揄的意思。
晚饭地址被定在了写字楼旁边一条马路之隔,一家带包厢的私厨。这家餐厅是出了名的难预定,最近的可预约时间已经排到了下个月末,也不知道成愿哪来的人脉,居然能做到下午约饭晚上就能定到这家店的位置。
“菜我已经提前点好了,”成愿一路遮遮掩掩,这会儿到了包厢,终于能摘下帽子和口罩,“毕竟是我请客,所以我提前向陈律师询问了你的饮食习惯,还希望隋律师别介意。”
“没事,又不是什么秘密。”隋星在桌子一侧入座,仔细观察了一下包厢的装横。这是家中餐私厨,装修偏中式倒也合理,但这家餐厅显然是把中式贯彻地太过彻底,大红色的屏风橱柜配上镶金的昏暗挂灯,华丽不假,但更显出一丝诡异。
“你不觉得这个地方很适合你拍戏吗?”隋星说。
“嗯?”成愿看向他,“为什么?”
“我记得你主要演的都是悬疑和恐怖片,”隋星指着那个挂灯说,“这地方还挺有那种氛围的。”
成愿随着他的动作抬眼看了看,嘴角挂起一丝弧度:“我还没演过中式恐怖片呢,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
话题终于被引导至正轨,隋星随即开始在内心排练,准备把刚刚和林佳玉通话的内容简洁地转述一遍给成愿。只是他正要开口,成愿就突然转过身,从包里拿出一个文件袋递了过来,然后说:“这个给你。”
刚酝酿起的话头被打断,隋星撇了撇嘴,低头看向手里的文件袋。“这是我的心理评估。”成愿说,“清姐说让我传真给你,但我没有备份,所以今天就去找我的前心理咨询师要了一份。”
“前心理咨询师?”隋星抓住要点,有些怀疑,“为什么不继续在他那边咨询了?”
“他说不建议我在疗程结束之后和他续约,”成愿摊开手,“而且后来他就辞职了,最近在开酒吧。”
这个职业跨度属实突兀,隋星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尴尬地放下水杯后,他打开文件袋,将内容物拿出来。
文字的分布比隋星想象中要更密集,光是已经确诊的部分就有五六条,从慢性抑郁到社会功能退缩,无不让人看得心惊肉跳。诚然无论是大众眼里的那个影帝还是仅作为个体,隋星都不会自诩了解成愿,但要他把那副永远笑脸盈盈的面貌与背后隐藏的分崩离析关联在一起,隋星做不到,以至于从来都只把他人的心理评估当作辩护辅助材料看待的人,都忍不住紧了紧眉头。
“别忘了这是三年前的心理评估,”成愿似乎注意到了隋星的情绪变化,“我现在已经痊愈了。”
隋星指着其中一条诊断说:“介意讲讲吗?”成愿凑上前,看到那条“F32.1中度抑郁发作”后又坐回座位,撑着脑袋想了想,说:“我23岁的时候自杀过一次,你应该知道。”
隋星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说。“那个时候我大概抑郁有段时间了。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当时压力太大,加上网上不好的言论太多,突然就发作了。”他说,“自杀的事我当时是不记得的,后来治疗了一段时间才想起来。”
“又是解离?”隋星问。
“嗯,醒来就在医院里,手腕上缝了好几针。”说到这,成愿笑了一下,“现在想来,割腕这种手段还是效率太低了一点,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肯定会选择上吊。”
“喂。”隋星不悦地打断对方,“别说这种话。”
成愿眨了眨眼,虽然笑着但表情里似有些不解,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为一个假设生气:“你误会了隋律师,我的意思是如果以达到自杀效果的目的为前提,我会这么做,不代表我现在想这么做。”
又是这样,冰冷,机械,事不关己的语气,像个念白者一样,为观众掀开幕布展示背后的舞台,却不打算为其中混乱的布景负责,一副打算旁观到底的冷漠形象。隋星还想说些什么,却被敲门声打断,服务员端着餐盘相继进出,他只好靠回椅背,越过交错的餐盘观察成愿微笑着向服务员道谢的模样。
“今天下午我给律所主办媒体法的律师打了个电话,”等服务员全部退出包厢后,隋星说,“我问了一些关于你那部电影的事。”
“是吗,”成愿给隋星夹菜的动作没有因为他的话停下,“问了什么?”
“关于《杀人记忆》能不能上映的事,”隋星点了一下盘子以示感谢,“对方说只要你被判无罪,电影就能照常上映,只是会比你们定好的上映时间要晚一些。”
话音落下,隋星看到成愿的困惑以具象的方式,从眉头微妙的下坠角度传达过来。几乎一瞬间就有了“好像搞错了方向”的想法,果不其然在成愿下一次眨眼之后,他说:“所以呢?”
“所以?”隋星皱了皱眉,“如果你把案子委托给我,我希望你能全身心投入到我们的委托里,不要太担心电影的事。”
“我当然会尽力配合你,隋律师。”对方的语气平淡地反常,“可是那和电影能不能上映有什么关系?”
那你不愿意让我接这个案子的顾虑到底是什么?这句话隋星没有问出口。刑辩律师质疑一切的天性在此刻仿佛无头苍蝇一样慌乱,隋星甚至忍不住反省,会不会只是自己想得太多,其实成愿本身就是这么一个过于淡定的人。
就算火烧眉毛,随时有被拘捕的可能性,成愿也从不像其他客户那样抓着隋星不放,恨不得把案发当天的全部细节列成一百页的表格发过来。老实说,有的时候太急迫并不是好事,但一点不着急的情况隋星从来没遇见过。成愿到底是太正常还是太不正常,一向擅长应对配合困难户的隋星居然猜不透。
这人要么无辜,要么疯地可怕。
一顿饭吃地毫不痛快,隋星的眉头自从听到成愿的疑问之后便再也没放松过。成愿付完款,回头看向正用眼神威胁一块无辜大理石砖的隋星,有些无奈道:“抱歉啊隋律师,是不是我说错什么话了,让你这么苦恼。”
“没有,我在思考,”隋星回神抬起头,将视线放在成愿脸上,“如果你不在乎电影能不能上映的问题,那只能说明是我搞错了方向,和你没关系。”
“我不是不在乎,”成愿纠正他,“我只是当下没有那么在乎。”
“这是什么意思?”隋星觉得他在说废话,成愿耸了耸肩,说:“就是以后也许会在乎的意思。”
还是句废话,隋星无言以对,挥手问他怎么回家:“我不会送你的,自己想办法。”
“今天保密工作做的好,没人堵,我助理来接我。”成愿被他逗笑,“不会总是麻烦你的,隋律师。”
送走成愿后,隋星头一次在下班时间回到了律所。他走得太匆忙,没来得及给建议书做最后的收尾总结,此时回来,律所已经空了,办公室里只剩前台还亮着一盏顶灯,惨白又昏暗的光线描绘出一副充满现实主义的恐怖片背景——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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