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张脸他永远不会认错。即便他们已经七年未见,即使此刻他脸色苍白,眼窝深陷,但那张与他几近七分像的脸就是证据,是他们之间的血缘连接。
“哈哈,”隋阳假笑一声,挑了挑眉,“还真砸开了。”
屋内静悄悄的,卧室门后的人此刻是什么反应,隋星不得而知。他把人堵在门口,冷着脸说:“你现在走还来得及。”
“有什么来不来得及的,我人都在这了。”隋阳抬手猛推了一把隋星,趁人踉跄的一瞬迅速钻进屋内。隋星立刻反手把人拽住,随后不着痕迹地抬眸看了一眼时钟。还有四分钟。
“哟,看来传闻没错,那影帝真在你家啊。”隋阳看向餐桌上两对没来得及收拾的碗筷,放声大笑起来,他转头看向隋星,“你把人藏哪儿了?让我猜猜,不会就在卧室里……”
“你怎么知道我家在哪的?”隋星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他搬家的事连他妈都不知道,隋阳根本不可能找到这里,“还有你的病,都他妈装的?”
“是啊,我就演了演戏,没想到你们全都信了。看来等我出狱后,我该去进军一下影视行业吧。”隋阳用力挣扎了一下。他的力道比想象中要大很多,隋星心下一惊,差点没把人拽住。隋阳眼见挣扎不成,干脆扬起另一只手重重朝隋星的脸砸了过去。
隋星来不及躲闪,用脸硬生生接下这拳,骨头传来的钝痛瞬间让他的眼前一阵发黑,耳边“嗡——”地一声刺耳耳鸣,整个世界只余震荡的轰鸣。血腥味很快在口腔里弥漫开,隋星舌尖抵到破开的口腔,尝到一股金属苦味。
“好了,我的时间很有限,七分钟是吧?咱们速战速决吧。”隋阳趁着隋星没抓稳他的一瞬间,反手揪着隋星的衣领把他抵到墙上,“当初你在法庭上作证送我进监狱,现在我送你下地狱,你没意见吧。”
隋星甚至没听清隋阳说了什么,只在视线恢复光明的一瞬看到顶灯下有一缕寒光闪过,便下意识往旁边一闪。一把折叠刀擦着他的发丝嵌进墙壁时,他慢半拍地冒了一身冷汗——这人他妈是认真的。
茶几上的东西散落一地,玻璃砸在地面时的发出了刺耳的碎裂声。卧室门后,门后,听到了全部的成愿硬生生地压着自己想要冲出去的冲动,掌心紧扣在门把手上,指尖泛白,已经不自然地颤抖了好一阵,呼吸紊乱得像是溺水,整个心脏仿佛悬在了刀尖上。
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陈简意发来的消息:“已经出警了,你躲好,千万别被人看到。”
可是怎么才能忍下害怕失去一个人的心。成愿感到整个世界都在天旋地转,无数无法成型的想法,那些旧疾,窒息感,那些在黑暗里伸手够不到人的梦魇,全都像潮水一样冲进来。他能听到脑海中无数神经在断裂的声音,由逻辑建立的坚固外壳一点一点剥落,终于,在他听到隋星的一声压抑的痛吟时,理智终于碎了一地。
他几乎是凭着本能扭开门锁冲了出去。视野里,一抹鲜艳的红色迅速占据了视网膜,那来源是隋星的手掌,此刻正被一柄锋利的刀穿破,血液顺着掌心汩汩溢下,溅开触目惊心的血花。
“你干什么?”隋星的另一只手死死攥住刀柄,不让隋阳继续往下刺,还不忘分出精力把成愿赶走,“快回房间去,警察马上到了!”
远处,警笛的声音由远而近,红蓝相间的灯光染亮了一整片街区。
“你还有心思护着人?命不要了?”隋阳大笑一声,蓦然顺着隋星的力道把折叠刀从他掌心生生拔了出来。鲜血从那里喷涌而出,视野尽头,成愿已经迈开大步向他们的方向跑了过来,而自己眼前,那把刀已经被人高高抬起,直对准了自己的心脏。
隋星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接下又一次袭击。只是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他看到隋阳在成愿抓住的胳膊时,脸上蓦然闪过一抹阴狠的笑。下一秒,隋阳猛地转过身,手中的刀径直改了方向,寒光一闪,锋利的刀刃毫不留情地刺进了成愿的锁骨下方。
“————”
这一刻,时间仿佛被不知名的神拖慢了节奏,隋星呆滞地看着成愿的身体被冲击力撞歪,空气像是被撕裂了一般,血雾喷涌而出,溅了隋星满脸满身。
那是动脉血。
隋星的瞳孔猛地一缩,他顾不得掌心鲜血淋漓,下意识伸手托住成愿的身体,在看清那对失焦的双眼后,整个人几乎要发疯。
他用力摁住成愿仍在不断喷溅出血液的伤口,双眼赤红地望向隋阳。对方却毫不在意地直起身,撩起汗湿的刘海,爆发出几近狰狞的笑声:“哈哈哈,看吧弟弟,这才叫代价!”
短短一分钟仿佛有十年那么久,等警车乌泱泱地停在隋星家楼下时,隋阳已经不见了踪影。隋星死命摁着成愿的伤口,感受到温热的液体不断拍打在他的掌心,脉搏的跳动正在极速消退,几乎绝望到说不出话。
那是锁骨下动脉,人体最脆弱的要害之一,一旦破裂,血液会以惊人的速度喷涌而出,几分钟就能要了人的命。
“成愿,成愿,”这大概是隋星少有的无助时刻,他嗓音嘶哑,话到嘴边不成句,近乎乞求地说,“你睁开眼,别睡,你不能睡,快睁眼,我求你了快睁眼。”
不知是隋星的哪一句唤醒了成愿的哪一魂哪一魄。血液仍在向外涌动,成愿却回光返照似地在已经休克的情况下缓慢睁开了眼,他的瞳孔转了转,停在隋星悲恸的脸上。然后他伸出手,猛地推开还没来得及感受惊喜的隋星,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趔趄着朝反方向走去。
“成愿?”隋星怔愣片刻,也赶忙直起身追了过去。
这简直是堪称医学奇迹般的场面。刚才还在气若游丝的人,此刻却凭着不知从何而来的意志,似乎在透支最后一点力气,只为走向那个与生死无关却必须完成的方向。隋星下意识要去扶他,却又一次被成愿推开,他是用了狠劲,但全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有,只能任由人把他拽住。
“你要去哪?!”隋星嗓音彻底哑了,胸腔像被撕裂般剧痛。
成愿没有回答,呼吸紊乱到几乎听不见。然后他止住脚步,在警察破开房门冲进来的那一刻,重重向前倒了下去。
◇ 第74章
隋阳,非典型反社会人格,典型的利益至上主义者。道德和法律束缚不了他,但以自身利益为优先的法则永远可以。像他这样的人,真的会在明知警方正在逼近,已经难逃一劫的情况下,还要冒险罪上加罪,再往自己身上背一个故意杀人的罪名吗?他费尽心思保外就医,不就是为了求个自由吗?
这是隋星在被那把折叠刀擦过脸颊之后,脑海中浮现的问题。
此刻隋星正躺在手术台上,视野被一块无菌手术布阻断。他的右手在那手术布的另一边,有奇异的触感透过臂丛神经阻断麻醉密布在他的手掌心,但除此之外没有任何痛觉,反倒是医生往他锁骨附近打麻醉针的那一下更痛。
“屈肌腱部分断裂。”其中一位医护人员说道。
很快耳边便响起了缝线一针一针穿过断裂组织的声音,一种很微妙的,骨肉碰撞的声音。
隋星望着天花板,脑海里一片麻木,情绪已不如两小时前那般起伏严重。那些绝望、慌乱和愤怒仿佛随着他手臂的知觉一起离开了他,医护们的对话也很遥远,一切都让人有种置身事外的恍惚感。他几乎是硬生生地把成愿这个人从自己大脑里撕了出去,说的无情点,此刻成愿在他隔壁科室的手术室里生死未卜,但他最后究竟是生是死,已经跟隋星没有半点关系。
只是这种尝试相当失败,无论隋星闭眼还是睁眼,眼前也依旧只有成愿濒死的模样。那可是锁骨下动脉,失血量已经严重超标,在已经休克的情况下,成愿能否撑过这场手术完全取决于外科团队的手速与天命。而隋星能做的,就只有躺在这间并不算大的手术室里,任由自己被麻醉、被缝合、被切开再重新修补。
其他情绪如潮水般褪去后,余下的只有恐惧。
两个小时前,隋星和成愿一起被疾驰的警车送进了医院,还在急诊室门外便被原地分开。一名有急救经验的警察用白布摁着成愿的伤口,语速飞快地汇报着伤员情况,另一位医生接替过警察的位置,翻身爬上成愿的转运床,争分夺秒地做着CPR。等隋星从另一辆警车上追下来时,转运床已经被飞奔着推远,耳畔起伏着无辜路人们的尖叫声。
第一个赶来的是陈简意,对方一看到隋星血肉模糊的手便冲了过来,吓得话都说不清楚,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了一遍,确认没有其他外伤之后,才重重出了口气,问:“成愿呢?警察看着他吗?”
他不知道成愿被送进手术室的消息已经顺着网线传遍了全国各个角落,直到隋星哑着嗓子开口,又仿佛气被抽干了一样猛地咳嗽两声。最终他说:“在抢救。”
陈简意呼吸骤然一滞,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身边突然被带起一阵风,紧接着隋星的衣领就被人狠狠揪了起来。李清双目猩红地盯着隋星,似乎有千言万语凑到了嘴边,又被隋星狰狞的右手堵了回去。旁边正在做检查的医生下意识喝了一声“冷静”,抬手就去挡,免得李清把人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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