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市的深冬很冷的。我听到这件事后，不要命地跟一群混混打了一架，那天打得特别凶。最后瘫在酒吧外面的巷子里，想着冻死算了。”
“突然，听见很多狗在叫，原来是两群狗，在酒吧巷口约架。”
“一边只有三只大型犬，看不清品种，感觉像猎犬。另一边，是一群野狗大概十几只。”
“最后，三只大型犬都受了伤，但幸好赢了。它们打完也往巷子里走。看见我，以为是好吃的，闻了闻，结果发现不能吃，但还挺暖和，就躲在我怀里取暖。”
米麒觉得搂着自己的手臂，又收紧了些。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幅画。港市冬夜，战损的人和狗，在无人巷角相遇，互相取暖。
董焱继续说：“第二天醒来，我没被冻死，狗已经不见了。只有身上沾的一些狗毛，证明它们真的存在过。”
“后来，我凭着记忆画下了它们，找人纹在手臂上。”
米麒抚摸着董焱的花臂，笑着说：“很好的故事。”
董焱沉默了一瞬，又说：“最近，我还想再纹一只萨摩耶。”
米麒心里想了想，萨摩耶的样子，雪白雪白的一只，眼睛圆滚滚，谁看了都得心软。
他疑惑道：“萨摩长得那么天使，跟你手上的猎狗放一起，不太搭吧?”
董焱立刻不乐意了：“哪里不搭了?配到飞起好吗!”
“明天我就去纹!”
米麒没懂他生气什么，只能顺毛哄：“行行行，你的手臂你说了算。”
董焱这才嘟嘟囔囔安静了。
天上的橘黄色一点点变暗，米麒突然问：“你为什么会想做广告啊?”
董焱沉默了一会儿，说道：“最开始，我选艺术专业，是因为我发现画画能让我解压。”
“后来，我的几幅作品被学校选中，上送到美术馆参展。其中一个作品，被我师傅，也就是詹爷看见了。”
“当时，他在W&X一直找不到合适的美指，所以想邀请我入W&X帮他。那时候，我以为我的人生早就被规划好了。”
“前半生给人挡子弹，后半生当大佬……”
“詹老的出现是一个异数。我当时想着多赚钱，就去了。”他笑了笑，“结果，给我了一个改变人生的惊喜。”
“第一次头脑风暴会议上，我就爱上了一这行。它让我感觉到自由。”
“在想创意的时候，我是最安全的。不需要警惕身边什么时候会有危险，不需要担心怎么应对拳脚，不需要保护谁。我的大脑只需要把不相关的事情，关联到一起就可以了……”
“我可以很放心地想象，而且当想法实现……你懂的，会有前所未有的成就感。”
“做了一个项目，又到另一个项目，虽然很累，但我由衷感到开心……”
“因为，我找到了人生的另外一个可能。”
伴随着最后一束光消失在大海尽头，董焱的故事也悄然说完了。
一直以来，米麒都觉得，是广告选中了董焱，他的执着是天职使然。
殊不知，是董焱选中了广告，这是他的救赎。
……
看了一场壮阔的落日，在董焱剖白自己跟广告的缘分中，他们离开了阳台。
然后，米麒跟着董焱，逛了逛这幢双层小洋楼。
只知道工作的米麒，第一次发现，海市原来真的有海。
如今，已是夏末，但傍晚在海边散步的人，依然不少。在发着金光的沙滩上，留下一个个脚印，最后被海浪冲刷磨平。
海边的悬崖上，错落有致地堆叠着一幢幢小洋楼，放眼望去，全是雪白外墙，偶有一两个浅蓝色屋顶，像湛蓝空中的一两朵白云。让人有置身于希腊圣托里尼的错觉。
董焱这幢小洋楼，就在其中。它采光极好，面朝大海的方向，全用落地窗，哪怕此刻已经日落，房子却并不昏暗。
小洋楼是南洋风格的装修，地板铺的复古花砖，一个小花砖经过大面积拼接，连成一片。仿佛在地上生出一片花卉藤蔓。
家具选的也很符合南洋风情，全是木质家具，用五颜六色的抱枕装饰，就像董焱的性格，直接，没有弯绕，但充满奇思妙想。
整个房子的面积不大，一楼是客厅、餐厅，二楼除了大阳台，是主卧套间和书房。跟董家大宅比，这更像一个单身公寓。
米麒走出别墅，门外是拱门带着连廊，四周错落有致地摆放着绿植，蓝紫色的绣球在一片葱绿中长得招摇，在闷热的夏风里，轻轻恣意绽放。
米麒问：“这就是你之前说的郊区别墅?”
董焱在冰箱找到两瓶水，自己喝掉半瓶，剩下一瓶拧开瓶盖，给米麒递过去。
“嗯，在海市很少有这样风格的建筑。我刚回国的时候，方曾濂家里买了这块地，要开发成度假村，让我出主意。我就给他设计了。”
米麒的嘴张了又合上，从老黄说，Zero起步初期他亲自搭舞台，做物料;每年中秋给家里人做灯笼;他居然还给方曾濂家的度假村做设计，还是建筑设计。
……都说广告人技多不压身，果然如此。
等了半天，他才问：“你怎么什么都会干啊?为了赚钱赶鸭子上架的吗?”
董焱丝毫不谦虚：“我们天才就是这样的。想干什么就干什么。”
“这里从设计到正式建好，前后大概五年?”
米麒惊讶：“那么久?”
董焱不以为然，他摇头：“可能因为喜欢，也不觉得很久。”
米麒赞同：“一个人匆匆几十年，确实要挑喜欢的事做，时间才不算浪费。”
“最好是，喜欢还赚钱的事。”
董焱喝完剩下半瓶水，摇头：“那很难的。”
一盆冷水泼下来，米麒瞪了他一眼：“董焱，你好会说话。”
董焱不服：“我说话直，不代表说的不对，你别学董森，她对我有偏见，在她面前，我说话是错的，呼吸都是错的……”
米麒懒得跟他争，只说：“好好好!”
董焱警惕地刮了他一眼，手指在他脸颊捏了捏：“你好好说话。”
米麒哑然：“我好好说话了呀!嘿，你现在什么都要管啊?”
董焱解释：“你不觉得你们Account做久了，说话都有职业病了么?”
米麒不明白：“什么意思?”
董焱双手交叉解释：“一个字能说完的，总要重复说。”
“对对对，是是是，好好好，Okk……真是乙方的命。”
这人说“Okk”的时候，港普还故意夹了一下。米麒心里直接“恶”一声。
“打字的时候更明显。”
董焱觉得没说够，继续控诉：“有时候，每句话都要加语气词!”
他夹上瘾似的：“好的哦，对的哈，我听着呢，对不起哦～”
他不能理解：“对不起就对不起，有什么好“哦”的?!”
沟通专业被挑战，米麒不服道：“加上语气词，沟通起来才亲切吗。你是客户，也不喜欢硬邦邦的乙方?”
董焱不认同：“就是因为你说的每句话都要斟酌半天，瞻前顾后，才会焦虑，才有那个什么鬼障碍……”
米麒万万没想到，这个回旋镖的终点，居然落到这里。他脸“刷”一下全红了，手肘无情戳了一下董焱的腹肌。
“你够了哦!闭嘴啦!”
董焱学舌：“够了就够了，闭嘴就闭嘴。还够了哦，闭嘴啦，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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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章 你吃醋啊?(小修)
两人这么吵着，别墅的门外，突然出现一束强光，刺激他们的视觉。
出于本能，他们同时举起手遮挡眼睛。
刺眼的光越来越近，突然落下，他们才看清，拿手电筒的原来是一个大妈。大妈看上去60来岁，白色短发，穿着淡蓝色连衣裙，脚踩一双平底凉鞋，干净利落。
大妈眼睛似乎不太好，往里走了几步才认清人。
喊道：“哎呀，焱少，吓死我!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大妈说话嗓门大，话又密，都没给其他人说话的机会。
“回来也不开灯，我看二楼阳台门开了，还以为遭小偷了呢……你是不知道，现在旅游旺季，人杂得很……”
“沈妈!!沈妈!!”在董焱锲而不舍地重复下，沈妈那张看似不会闭上的嘴，终于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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