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陌生了。
陌生到，秦戎一时间差点不敢去确认，那个一脸焦虑愁容的人，是他的朋友。
秦戎站在原地，过了一会他才重新抬脚，走到了白槿华的身边。
白槿华似乎没发现他来，目光始终都沉沉地注视着前面紧闭的房门。
秦邺在里面做手术，秦戎目光从房门转移到白槿华的脸上，白槿华嘴唇紧紧抿着，眉头深深皱着，他的眼睛里，弥漫了许多的情绪，担忧不安慌张，还有痛苦。
秦戎心下震惊，面上只是变了变。
深深提起一口气，又缓缓呼了出去。
“我哥命大，肯定不会有事。”
“反正我想象不出来，他有事的样子。”
秦戎嘴角勾了抹笑，他是真觉得他哥肯定会吉人自有天相。
虽然他过去无数次，希望他哥有点事，这样一来，就能被事情被绊住，然后没时间去找白槿华。
当真的出事后，秦戎清醒过来，他和秦邺毕竟是一个姓，是家人，是血缘关系亲密的兄弟。
要是秦邺真有个意外，难道他就能轻松自在了？
不可能的事，整个秦家的担子会落在自己身上，他不是多爱工作的人，他更喜欢享受，外面的人大概会觉得拥有一切是开心的。
秦戎不会是这种想法。
有一棵大树能够为自己遮风挡雨，让自己无忧无虑，他怎么会拒绝。
他巴不得，事情都是秦邺在做，他这个弟弟就玩好了。
秦戎抬起手，落在白槿华的后背，掌心下传来的身体，是紧张和紧绷的。
秦戎拍了拍白槿华的背，很快又拿开了手。
就在秦戎以为白槿华不会说话时，白槿华忽然低声对他说：“他流了很多血。”
秦戎一惊，连忙看向白槿华，白槿华在笑，可他的笑，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以前的白槿华是冷淡的，是对什么都无所谓的。
可眼下的他，从过去的那种难以接近到，变得好像过于真实，也过于的脆弱易碎。
秦戎某个时候，他心下都在担心，白槿华会不会忽然流出眼泪来。
“一个人，怎么能有这么多血？”
“而且还很红，你哥的鲜血，特别的红。”
“我记得之前我砸过他的头，他也流了血。”
“那个时候，我一点都不会自责，是你哥先做了不对的事。”
“我没想过他会忽然冒出来。”
“哪怕那把刀子刺进我身体里都好……”
“真要是你的身体，他不会比现在好受。”
秦戎如何不知道他哥对白槿华的感情，虽然是出于强制，可后面的喜欢也是真的。
秦戎自己是没真爱过谁的，他对白槿华是有些想法，但仔细想想，也许一开始他就误会了，朋友间的喜欢，他把它给误会了。
他做不到像他哥这样，会拿自己身体去保护白槿华。
白槿华说他宁愿自己受伤？真爱一个人，是不会眼睁睁看到他受到任何的一丝一毫的伤害的。
白槿华轻轻摇着头，他眸光里一片地纠结和痛苦。
他自己不知道，可秦戎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人，也许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在乎他哥一点吧。
白槿华低头沉默了许久，抬起眼来后，他对秦戎说：“你在这里等着他吧，我有事先离开了。”
白槿华转身就走，秦戎手臂抬起来一点，马上落了下去。
他看得出来，白槿华是在逃，他大概害怕听到一个不好的结果，所以干脆自己离开，逃走好了。
秦戎能理解这种心理，他也害怕手术结果，但心情肯定和白槿华不同。
秦戎往后，靠在了墙壁上，偶尔拿手机出来看看时间，除了等待，他也做不了别的其他事。
白槿华走出医院，坐在昏暗的街道上，已经是晚上了，虽然路上有路灯，但更多的地方还是昏暗的，走在那些空旷的街道上，白槿华感受着吹来的刺骨的寒风。
他说有事，自然是借口，他想秦戎也知道他是在借口，他害怕了。
他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会害怕。
现在他却胆怯到甚至不敢站在医院里。
手术会成功的吧，他想象不到如果失败了会怎么样？
秦邺会躺在那里，会身体变得冰冷吗？
不不不，他不该乱想，只是腹部受伤，肚子里的器，官，是可以换的。
秦邺家里有钱，他可以随便换的吧。
白槿华失笑起来，他都在想什么，他简直疯了。
怎么能想到换器，官上面去？
秦邺现在肯定被打了麻药，手术过程不会疼的，但后面麻药一过，一定又会再次疼起来。
他能做什么？
他不是医生，他什么都做不了。
可是他忽然想要做点什么。
白槿华的右手放在了左手上，摸到了一个东西，一个无名指上佩戴的戒指，不久前秦邺给他戴上的。
还有一个，是价值昂贵的手绳。
白槿华停下脚，他举起左手放在自己眼前，路灯熹微的灯光下，似乎红绳的色彩变得跟鲜血没有区别。
一种粘稠感又重新袭击上来，好像弥漫到了白槿华的心脏里，让他整个身体，都开始粘稠和沉闷起来。
白槿华站定脚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抬头打量四周，不熟悉的街道，周围车辆行人都很少。
他甚至不知道出来走了多远，只是一直闷头在走。
白槿华拿出手机，定位了一下，发现居然已经走了快两公里了。
以往如果走这么远，肯定会喘气，现在倒是一点都没有感觉。
白槿华呵呵笑着叹息了一声。
脑袋里混乱了许久，白槿华拿着手机叫了个网约车，汽车开来，白槿华坐在车里，他重新回去医院。
是想马上离开，走得远远的，甚至想躲起来。
可那种念头只是一瞬间，不亲眼看到一个结果，他非常清楚，别说是今天了，明天后天，他都无法入睡。
他得知道秦邺到底怎样了。
汽车停靠在医院外，白槿华推门下车，他慢慢往医院里走。
应该结束了吧，被刺伤，那就清理血迹再消毒，再缝合伤口。
应该不会花太多时间。
手术肯定结束了。
白槿华往楼上走，而他刚一回来，手术室紧闭的门缓缓打开。
白槿华站在拐角处，一时间身体沉重，无法再往前走。
他看到秦戎急着走上去，询问医生结果如何。
医生站在他面前，和他说了不少的话，白槿华听不到，他也不会看口型，但他医生的脸色，还有秦戎慢慢平静下来的表情，他想手术肯定是好的。
秦邺没有生命危险。
白槿华嘴角扯了扯，他往前走过去。
秦邺被推着出来，他安静躺着，一张帅气的脸，这会怎么看，都不复往日的强势，只剩一种柔弱。
白槿华走到秦戎身旁，秦戎注意到他来了，转身和他简短了提了几句。
没什么大碍，伤到一点脾脏，好在刺得不深，也及时送来了医院，后面住院观察一段时间，只要不感染发炎，基本就没有问题。
“你……不用担心。”
“不是你的错。”
秦戎多说了两句，他不说还好，他一说，白槿华眸底有些泪光在闪烁，虽然很快就让他克制下去了，但秦戎还是看了出来。
“医院这”边我会安排人守着他，不会让他再有事。
请护工的钱都是小钱，秦家不至于这点费用都出不起。
白槿华点了点头，只是他还是走到了秦邺的面前，他伸手去拉秦邺的手，触感是冷的，虽然有点热度，可更多的，白槿华还是觉得冷。
白槿华看向秦邺闭着的双眼，他想靠过去，他想用自己的身体给秦邺暖一暖。
秦邺随后被推去了病房里，高档病房，单人间，甚至旁边还有护工休息的地方。
白槿华走到病房里，望着沉睡中的秦邺，他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似乎这一刻，他和秦邺的过去都像是一场梦。
秦邺强迫他，威胁他的事，都成了一场虚幻的梦境。
只有当下，只有秦邺为了自己受伤，昏睡不醒的这一幕，才是真实的。
白槿华听到了自己砰砰砰急速跳动的心跳声，他嘴巴张开，想说点什么，声音一时间难以发出来。
他恍惚间明白了什么似的。
这个债，他还不了。
他这辈子恐怕都还不了了。
“我来看着他，反正我一天到晚都没有事，在哪里待着其实都差不多，而且这里环境这么好，要是不说，或许都不会觉得是病房。”
白槿华扭过头，笑得很平静。
那份平静里，有种隐秘的压抑的疯狂。
秦戎到嘴的话，马上收了回去。
“好，需要什么，你随时和护工说，我已经叫他们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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