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醒来也一样,他又动不了了,全身骨头如同被高烧烧溶,传来的尖锐痛楚让他忍不住闷哼出声。
“怎么了?”低沉又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下一秒,微凉的手掌覆上他酸涩的眼睛。
盛恪打开台灯,把灯光调到最暗,才收回手。
傅渊逸吃力地偏头看他,眼睛一瞬不瞬,然后慢慢红了眼眶。
盛恪拨开他额前濡湿的刘海,轻声问,“做噩梦了?”
傅渊逸深咽着喉咙,用力喊了一声哥。
“嗯。”盛恪回应着。
“哥……我好疼……”
“哪里疼?”
“哪里都疼……”傅渊逸颈侧的筋骨崩起,昭示着他正在忍受的折磨,“哥,你抱抱我……好不好?”
盛恪将他扶起来,抱进自己的怀里,顺着他的脊背安抚。盛恪又看到自己的手在颤,是他无法自己控制的颤抖。
是那次提过分手后,留下的毛病。
如同已经扎根在他的身体里,每到这种时刻总要发作。
他控制不了。他无能为力。
而傅渊逸蜷缩在他的怀里,声声喊疼。
傅渊逸很少喊疼的,偶尔撒娇的时候才会故意说上两句,大部分的时候,他哪怕疼得很厉害,也要瞒一瞒盛恪。
盛恪搂紧他,哄他,一遍遍喊他的名字。
傅渊逸把脸更深地埋向他,滚烫的眼泪、灼热的呼吸,便全都落在他的颈侧。他撕咬他柔软的颈段,要把自己的痛渡过去。
换做平时,他不会把这些转嫁给盛恪。他舍不得的。
哪怕是在梦里,他也不要他哥陪他一起。
可他现在太疼了。
他在盛恪怀里央求着盛恪,要盛恪将他抱紧一点,再紧一点。
“哥……别放开我……”
“嗯……”
随着话音落下,盛恪吻了他。
吻得不够缱绻,不够温柔。他咬了傅渊逸。
傅渊逸干裂的唇上渗出血,将那个吻染得潮湿。
盛恪捧住傅渊逸的脸,与他抵着额。
傅渊逸的眼眶血红,眼神却黯然无光,没有焦点。他说冷说疼,他像是一艘失去了锚点的船,快要在黑暗里迷失方向。
他说,“哥……你把凌爹还给我……”
他又说,“你们都别走,别不要我……”
他攥着盛恪的衣袖,哽咽着呕出他所有的痛苦,“要是我没有我就好了,要是没有我就好了……”
他做了很多的梦。
可所有的梦,又都是一个重复的梦。
他陷在车祸的那一瞬,反反复复地经历亲人的离世。
一遍遍感受撕心裂肺的苦。
创伤再体验……创伤后应激反应的一种。严重起来甚至会产生幻觉。
盛恪眸色一暗,表情紧绷,手上越发用力,他要傅渊逸看他,沙哑的嗓音低沉冷戾,近乎是在下达命令,“傅渊逸,看着我。”
“傅渊逸,我是盛恪,是你哥。”
“我就在这里。”
傅渊逸眼睫快速煽动着,像是清醒前的预兆。
“我是真的。”
盛恪掰开傅渊逸攥着他的手,带着他僵硬的手指贴到被他咬过的颈侧,让傅渊逸感受他的脉搏与温度。
“我回来了。”
“傅渊逸,我回来了。”
傅渊逸看着他,表情从痛苦转为木讷,最后滚烫的眼泪从能滴出血的眼眶里止不住地落下来。
“哥……”
“哥……”
“哥……”
“嗯。我在。”
那一夜,他在盛恪的怀里一直躲着,直到又一次睡过去。
他依旧做了很多梦,梦里他也还是疼。
可这一次会有人将他揽进怀里,轻声安抚。
于是疼痛变得可以忍受。
他也能在第二天阳光照进来的那一刻清醒过来,对着身边的人,说一句——
“哥,我醒了。”
那人会温柔吻他的发顶,同他说一声——
“早上好,傅渊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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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怎么越写越苦了……(我其实是写小甜甜的人啊……啊……)
第61章 什么都不要
盛恪回来后,傅渊逸的状态好了很多,不再连续的高烧。
晚上也能睡上整觉,就算做了噩梦也没关系,盛恪不会留他在梦里挣扎,他会喊醒他,拥抱他,亲吻他,告诉他哪一边才是真实的。
霞姨看到傅渊逸好起来,自然是欢喜的,但也忍不住要嘲笑他总是缠着盛恪。
好像比之前还要缠人,无时无刻要跟盛恪黏在一起。
傅渊逸圈着盛恪的脖子,不害臊地在霞姨面前跟盛恪贴脸颊,“我、黏人精……”
盛恪没躲,随他折腾。
“小盛,你可别太宠他了,再宠就宠坏了,你看看咱家小逸,哪里像个二十岁的人呐?”霞姨嗔笑着捏了捏傅渊逸的脸颊。
傅渊逸鼓着腮帮,手指不安分地戳着他哥的冷脸,“哥,霞姨说你呢……”
盛恪把他放到刚刚铺好的柔软床上,回答道:“嗯,他不需要长大。”
霞姨叹了口气,无奈叮嘱盛恪也要好好照顾自己。
她还记得盛恪回来的那天,凌晨两点多进的家门。
外面正在下雨,盛恪没拿伞。
好在没有淋湿多少,但盛恪的脸色并不好看,除了倦色之外,还带着一丝苍白。
她问他怎么会这个点回来,又问他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盛恪没回答,只问她傅渊逸怎么样了。接着就钻进了傅渊逸的房间,连湿衣服都没换。
她不放心两孩子,没再睡,所以才会看到后来让人心疼的一幕。
盛恪踉踉跄跄地从房间出来,找了什么药生吞下去。他撑着台面,埋着头,大口喘息着。清瘦的身形仿佛只剩下摇摇欲坠的骨架。
可他到底是站不住了,沿着橱柜慢慢蹲下,一个人在黑暗里沉默了许久。
等到药效上来,盛恪洗了把脸,重新进了傅渊逸的房间,没再出来。
她去翻了药箱,才知道盛恪吃的是止疼片。
可谁都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哪里疼。他从来不说。
他总在委屈自己,却把傅渊逸捧在手心里头。
傅渊逸脚肿着,盛恪便没让他的脚落过地,不是抱着就是背着。
发烧那两天,洗澡都是盛恪帮他一起洗的。
洗完替他把头发吹干,然后送上床,接着给他做热敷。
傅渊逸在床上待不住的时候,盛恪就把他抱去客厅里晒太阳。
看两个孩子依偎在一起,她总想掉眼泪,因为她知道这俩孩子都过得太辛苦了。
他们也就只有在彼此身边的时候,才能得到片刻的喘息。
之后一天,盛恪说要出门,让她帮忙看着傅渊逸。
问他去干嘛也不说,只让她在傅渊逸醒来后给他打电话。
傅渊逸倒是睡得安稳,一整个下午都在睡,醒来懵了好一会儿才问她:“霞姨,我哥呢?”
“出去了。”
“去哪儿了?”
她也不知道。
于是傅渊逸给盛恪打电话,刚拨出去,盛恪进门了。脸上挂了彩,嘴角碎了,结着血痂。手指关节也碎了,周围皮肤一片血红。
“哥,你打架了?”傅渊逸几乎要从床上跳起来,被盛恪按了回去。
“我去洗个手。”盛恪说,“你别下床,待着。”
盛恪给的命令,傅渊逸只能老实照办,就是脖子伸得老长,恨不得眼睛能拐弯看到厕所里去。
隔了好一会儿,才闷闷地靠回床头说:“霞姨,你把药箱拿给我吧……”
盛恪洗掉了手上的血痂,又摁着把血止住。回到房间,傅渊逸咬着唇,死盯着他。
傅渊逸拍拍床边,指名道姓:“盛恪,你过来。”
盛恪低笑一声,提步过去。
傅渊逸撕着酒精棉球,把声音压得极度严肃地问:“为什么出去打架??”
盛恪没回答,但配合地把手伸过去让傅渊逸消毒。
这得打得多用力啊!关节全碎了,连皮都给磨掉了。
“你去找许旭了?”
“嗯。”架都打了,没什么好隐瞒的。
傅渊逸鼓着腮帮,往他伤口吹气,“咋这么冲动!?架是能随便打的吗,盛恪!万一留了案底怎么办,万一……”
他的脸颊被盛恪捏住,他哥说:“我都考虑过。”
傅渊逸心脏重重一跳。
盛恪松开他,又抚上他额上的淤青。
傅渊逸没说话,跪立起来,拥住盛恪,喊了一声哥。
盛恪不会忘记那天周渡说,傅渊逸出事了。
接着他收到了周渡发来的监控录像。
“那群畜生对他说了些……”周渡说到这里停了一下,他没找任何的措辞来形容,就只是直白的停顿,然后又烦躁地说,“反正你自己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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