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睛周围擦得可小心,一点一点的,把盛恪那双凶戾的单眼皮,擦得眼尾起了红。
盛恪忍无可忍把人隔开,把粥的袋子递过去,自己披着毛巾回房间拿换洗衣服去了。
“你先吃,我冲个澡。”
小少爷又发了条朋友圈,是一张打湿了的外卖袋,配文:拥有了一片雨。
文艺又抽象,惊起评论区一片问号。
小少爷神神秘秘地回复:嘿嘿。
盛恪洗完澡出来,傅渊逸人坐在餐桌前,掀好了粥盖子在等他。
盛恪把头发擦干,坐过来先吃饭。
今天菜色挺不错的,有傅渊逸喜欢的熏鱼和红烧肉。但他病着,不太合适吃油腻的东西,所以盛恪才会出去给他买粥。
不过看样子,他有点多此一举。
“想吃就打开吃。”
傅渊逸对着红烧肉都看十几回了。
傅渊逸笑笑,抱着粥,“不了不了,我还是喝粥。”
隔了几秒,他把粥碗往盛恪那推了点,“哥,能给我夹一块吗……一小块就好……粥太淡呢。”
盛恪差点被他整笑场。
他挑了一块,用筷子把肥肉的部分去掉,沾满酱汁,放进傅渊逸的粥碗里。
“还想要什么?”
“熏鱼。”
熏鱼段都是横切的,所以盛恪把鱼腹的地方掰下来给傅渊逸,刺多的鱼身留着自己吃。
“还要么?”
“不要了。”傅渊逸不敢提要求了,盛恪把好的全给他了……看得他于心不忍。
“哥,要不然你吃另一份吧?”
“不用。够了。”
“哦。”
“哥,我要是说我有点想吃蛋糕,你会给我买吗?”傅渊逸试探着问。
盛恪回答,“吃完饭我去买。”
“外面暴雨呢……”
“没事。”
傅渊逸败了,他觉得还是不要挑战他哥的底线好了。
因为他哥好像没什么底线。
“算了哥,你还是给我切西瓜吧。”
“好。”
-
晚上,盛恪接到陈思凌来的电话,说转学的事已经在办了。
附中那边可能会要求他做一个入学考,让他好好准备。
至于户口,因为盛恪和他们即没有血缘关系,也不存在亲属关系,自然就动不了。
盛恪留着姓盛的血,这点是抹不掉的。
但在转学一事上,盛恪原本是拒绝的。他知道要花不少的钱,他担不住这份人情。
陈思凌不强求,只让他别后悔。
他现在在的高中是不错,可师资力量肯定没有附中好。
他在那继续读下去也能考到不错的一本,但他的能力远不止于此。
所以陈思凌问他,是不是打算为了这么点钱,放弃前途,认了自己原本被安排的命运。
盛恪说不。
陈思凌:“那就好好学。把这笔钱当作是我在你身上的投资。”
盛恪回答好。
聊完了正事陈思凌问:“我家黏人精呢?”
盛恪抬眸看向正在对着他猫猫拜拜的傅渊逸,闭眼扯谎,“洗澡去了。”
“倒是挺乖。”
“……”
“霞姨可能还要个几天。”陈思凌说,“你再坚持下。”
“小少爷要是太烦人,你就别搭理。按你自己的节奏过。”
“好。”
挂断电话,“去洗澡的”的傅渊逸老实巴交地坐在盛恪边上,递上体温计。
吃过晚饭后他又烧起来了。不过烧得不高,37度5。
该吃药吃药,该热敷热敷。一夜倒是没乱折腾。
就是第二天早上起来看到桌子上放着的慕斯蛋糕时,傅渊逸绷不住了。
他给陈思凌发消息:二爹,你给没给我哥钱?
陈思凌:……
好,他二爹忘了给盛恪生活费了。
辶免丶:[图片]
辶免丶:我哥拿他攒的零花钱给我买蛋糕了!
辶免丶:你去还!
辶免丶::多给点!!!
与此同时,盛恪手机跳入消息——陈思凌向你转账1000元。
陈思凌:你和崽这两天的生活费。
盛恪没收。
陈思凌又发来消息:收了吧,养你弟费钱。
盛恪:……
第6章 薯片
傅渊逸这次挺争气,就发了两天烧。不过骨头缝里的疼还在。
雨也没个停。
盛恪为了看着他没回房刷题,而是转移到了客厅。
傅渊逸没事干,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躺着种菜。种着种着觉得没意思,跑去骚扰家里唯二的活人。
“哥,等不下雨了,我们出去溜一圈吧?”
“我在家快发霉了。”
他说话还是有些小喘,不那么明显。但也因此有些含含糊糊,尾音软粘。
“嗯。”盛恪手里演算着数学题,书写间隙偏头看过去。
笔尖忽而顿住。
傅渊逸毛绒绒的卷毛脑袋枕在手上,困倦的眼睛微眯着,见他看过来,傻兮兮地提起笑。
餐厅上方的吊灯投下暖色的光,将他脸上的绒毛渡上光。
这样的傅渊逸太过柔软。仿佛陪你写作业的小猫,明明困得不行,还要在你手边蹭着、黏着。
盛恪收回眼神,却完全想不起来后面该怎么推导。
小猫蹭过来,眨着他已经失焦的眼睛,“我们去哪儿?”
“随你。”盛恪回答。
“那去逛超市吧。不远。我带你去逛逛呢。”
盛恪对此心知肚明:“想买什么?”
“薯片!酸奶洋葱的!”
十五六岁的夏天,好像永远都和可乐、薯片有关。
盛恪轻笑一声。
傅渊逸抬眼去瞧他,“哥,你会笑啊?”
盛恪:“……”
傅渊逸困得不行了,什么话都往外蹦,“哦,又冻上了。”
盛恪挺无奈的。
傅渊逸把半张脸埋进臂弯,做足了趴着睡的前戏,却还在叨叨个不停,“哥,二爹说,你以前过得很苦。所以你才这样吗?”
“哪样?”盛恪问。
“跟谁都不亲。”傅渊逸回答,“随时准备走。”
“对我很好,但那种好……怎么说呢……”傅渊逸用他困顿的脑子想了想,“就似乎是觉得亏欠了我们什么,想要补偿我们,所以我无论说什么,你都答应。”
“从来不问为什么,也从不拒绝。”
盛恪捏着笔,没有作声。
他本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这些,不会知晓他心里“等价交换”的规则。
可谁曾想,第一个将他看穿的,竟然是傅渊逸。
明明看上去不谙世事,却如此通透,也同样贴心。
将如此敏感的话题放在这样的气氛下去说。
一个昏昏欲睡,一个头脑清醒。
若是盛恪不愿说,那他完全可以当他是在说胡话,不搭理他。傅渊逸睡醒也不会再提。
若盛恪愿意聊,那面对一个话都快说不清的困宝,应该也能稍微放下一些他的戒心。
毕竟人都是有倾诉欲的。
再冷的人也一样。
这是傅渊逸给彼此关系留下的退路。
“以前不觉得苦。”盛恪隔了一段时间才开口。
如果没有陈思凌,没有傅渊逸,他依旧会是在那样的人生轨迹上独自前行。
寄人篱下。居无定所。他没觉得苦,更多的是难堪。
是不得不为了生活,把自尊心一点一点地从灵魂里剥离下来。
他们的出言嘲讽,恶语相向,他都得忍着受着。
他不曾有自己的房间,也不曾有自己的脾气。
“他们,有打你么?”
“有过。”
“经常么?”
盛恪摇头,“在那一家待的日子并不多。”
傅渊逸努着嘴,小幅度点点脑袋,“很疼吧?”
“不疼。”盛恪问,“你呢?”
“嗯?什么?”傅渊逸努力想睁眼,眉毛挑了挑没扯开眼皮,遂放弃,“哦,你问车祸吗?”
“嗯。”
傅渊逸把脸埋得更深,“疼啊……”他轻声回答,“不会再有比那更疼的了。”
盛恪心脏没来由的一紧。
在他的第一视角里,傅渊逸是被宠大的小少爷。
陈思凌将他养得很好。
他身上有着被爱着长大的证明,性格开朗活泼,大方善良。
他像是无暇的瓷器。
可偏偏这样的小少爷是在鬼门关走过一糟的。
身上骨头断了四处,手术经历过大大小小十几场。仅仅是下几天雨,吹一晚上空调,就能轻易地将他放倒。
“很疼……”
傅渊逸喃喃,“所以,如果重来一次……我不会……”
不会什么?
盛恪知道要向别人揭开伤疤有多难,所以没有催促傅渊逸的后话。他甚至已经在思考等下该如何接,才不会让小少爷太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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