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听说,盛恪填的政审材料,不是和父母都不联系?”
老教授摇头,又是一阵唉声叹气。而后才想起来自己眼前还有个人,“你还有什么要问?”
傅渊逸咽着干涩的喉咙,笔尖在笔记本上留下不可控的墨点,“教授,或许您知道,盛恪的身体是不是不太好?”
老教授想了想,“是看他吃过几次药。”
“我在医院碰见过他两回。”另一个老师说,她老公是医生,所以往医院跑的次数很多,撞见过盛恪。“一次挂水,一次他好像是去做胃镜吧,就上个月。”
“家里有人陪?”老教授立马问。
“倒是没见。胃镜是另外一个男孩子陪着的。因为要全麻嘛。”
“你看看,你看看!他家里连孩子的身体都不关心。”老教授痛心疾首,“盛恪家里拖累他太多了呀,太多了……”
-
同一时间,上海。
“陈先生。”
“阮医生。”陈思凌冲对方点头致意,然后跟着阮医生进入诊室。
“好久不见。”
凌遇刚走的时候,阮医生也曾是陈思凌的心理医生。
“我这次来,是想问一下傅渊逸的情况。”陈思凌开门见山,“我知道,小东西的情况不太好了,但我想知道,他现在到了哪个阶段。”
阮医生沉吟片刻,道:“我们前几年一直控制得不错,盛恪加入之后,情况变得更加稳定。”
陈思凌颔首,“盛恪来了之后,傅渊逸确实都是他在照顾。”
“小逸的情况是在今年夏天急转直下的,但原因……我也无从知晓。我对他进行疏导的时候,他下意识地避开了,所以我猜测,应该也和凌先生有一定的关键。”
陈思凌蹙眉,“这段时间没有发生过什么。这一点,我和盛恪讨论过,可以确信。”
所以,他们至今不知道,点燃引信的那个事件到底是什么。
陈思凌神情愈发凝重,“我们下一步能怎么做?”
他和阮医生都知道,傅渊逸创伤后应激的触发事件是凌遇,但PTSD的创伤后再体验、惊恐,并非必须要经历明确的事件才会触发,也有可能是某个细微的场景,甚至只是一个相似的气味,例如汽油、柏油马路的沥青味,或者一段声音,例如急刹车,金属摩擦,都会导致傅渊逸的情绪波动,从而触发傅渊逸的压抑记忆。
“我想,现在最关键的,还是设法稳定小逸的情绪。药物治疗我会按照他的情况继续调整计量,先稳住他的睡眠和焦虑。”
陈思凌抬眼看向他,表情并不好。
阮医生当然知道他不想听到这样笼统的、没有明确治疗方案的回答,但是——
“小逸现在处于防御机制非常强烈的状态,强行追问只会激起他更大的抵触情绪。我们必须谨慎的去建立他的安全感,创造足够稳定的环境,帮他重新建立表达,而不是极端的回避。”
“这样我们的治疗才能继续。”
“另外,这次情况突然的恶化,会拉长他的治疗期。”阮医生语气低缓却十分清晰,“当然,我不希望他进入终生的慢性病程,但以现在的情况看来,我想您和盛恪需要对此有心理准备。”
“还有,我希望您能同意近期安排小逸进行更密集的心理疏导。我想尽可能缓解他的防御姿态。”
陈思凌点头:“自然。”
“在这段期间,您和盛恪也要足够耐心才行,他应该很需要你们。”
走出医院,陈思凌问司机要了支烟,站在路边抽。
他戒烟很久了,大概能追溯到他还在追凌遇的时候。他痞,而凌遇一看就是三好学生。
为了追三好学生,他乖乖把烟戒了。
当然一开始也没那么好戒,心情一不好还是习惯性地想来上一根。
但后来又一次……那天的天跟现在差不多,是个阴天,风挺大。
他吊儿郎当地单肩背着包,跑凌遇学校门口堵人。凌遇身材高挑,长得也帅,人群里一眼就能望见。
凌遇跟自己的同学谈笑风生地走出来,然后路过他,只淡淡瞥了他一眼。
那个眼神淡极了,他却被神撩得浑身难受,叼着烟,混混似地跟在凌遇身后,一路跟他跟到车站,也跟着上车。
那天车上人很多,他花了吃奶的力气才挤到凌遇身边。
凌遇垂眸看他,笑了一下。
“笑屁。”他吸着鼻子,“勾我的是你,不理人的还是你。凌遇,你——”
“吱——”司机一个急啥,不仅打断了陈思凌的话,还让他咬到了舌头,生理泪瞬间涌上来,差点没出息地在凌遇面前哭。
他背过身,把脑袋抵在手臂上,痛得抠紧了脚趾。
耳边又是一声低笑,凌遇的手盖了上来,盖在他的后颈,将他提溜着转过身。
跟着他就很没面子地被人挑起下巴,那人拇指食指一捏他的两颊,他乖得跟什么似地把嘴巴张开,给人看。
“咬得不轻。”凌遇擦了擦他的唇角。
陈思凌耳朵红得要滴血,“要你管……”
凌遇递了水过来,“漱漱口。”
“吐哪儿?”陈思凌含糊地问。
凌遇眉眼一弯,回答:“咽下去。”
陈思凌:“……”
“还有。”凌遇弯下腰,在陈思凌的颈侧轻嗅。即便两人还隔着一段距离,陈思凌也能感受到凌遇身上的热度,还能闻到他身上的——
洗衣液的味道。
“什么?”陈思凌一咽口水。
“少抽烟。”凌遇说完,直起身,“我不喜欢。”
“……”
“咔嚓”陈思凌点燃烟,抽了一口,觉得呛,于是没抽了,只在指尖夹着任其燃尽。
天际滚过闷雷,是又要下雨。
陈思凌上车后,司机问,“老板,现在去哪儿?”
陈思凌沉默了一会儿,答:“去墓地。”
-
“呕——”剧烈的呕吐声从厕所传出。
周渡几乎是跟着傅渊逸一起跪在地上,养尊处优的小少爷这会儿也不嫌脏不怕恶心,只求傅渊逸千万别出事。
傅渊逸吐得太厉害了,整个身体痉挛蜷缩,后背的衣服湿得快要拧出水,已汗湿成一缕一缕的刘海不断往下滴汗。
“傅渊逸,呼吸!”周渡紧张到破音,他托着傅渊逸的下巴,“呼吸……”
再吐下去,傅渊逸就要窒息了!
“医生呢?怎么还没到!”周渡冲门外的人吼。
“已经在路上了,少爷。”
傅渊逸喘不上了,身体在抽搐之下全然失了力道,没有焦点的眼睛,眼瞳剧烈颤动,像是沉溺在某个噩梦之中。
“傅渊逸,你别吓我!”
“呼吸,求你呼吸——”
但傅渊逸肺里好似破了个口子,呼吸浅极,每一次短促的喘息都像是从胸腔最深处用力撕扯出来,带着夸张的嘶鸣。
而后又在还没吐出来时,立马呛回去。
周渡急得红了眼睛,拍打着他的后背,试图帮他稍稍顺一口气。
可于事无补,傅渊逸已经意识模糊了,周渡不知道他在经历什么,失焦的眼里竟溢出眼泪。
“这个孩子还有生命体征!”
“把他们分开,快!救护!”
“你凌爹……回不来了……”
“二爹你别恨我……”
“傅渊逸,我回来了,我是盛恪。”
“第一人民医院提醒您复诊。”
“名啊利的,前程啊,前途啊,重要吗?”
“可我是……精神病人……”
“盛恪家里拖累他太多了呀,太多了……”
好吵,好疼……傅渊逸疼得想蜷缩起来,可他动不了,他的骨头碎了,肺破了。他失去了凌遇,愧对陈思凌,拖累盛恪……
他是精神病人……
……
“操!”周渡突然骂出一声,傅渊逸的状况来得太教人措手不及,让他一下子懵了,以至于忘了傅渊逸的交代。
“傅渊逸,醒过来!”
周渡手忙脚乱地从口袋里翻出傅渊逸的手机,点开那段10秒的录音,放给傅渊逸听。
盛恪的低沉沙哑的声音缓缓流出——
“逸宝,逸宝,我的宝贝——”
“呼——不疼了。不疼了,我的宝贝。”
一遍,两遍……
第十遍,傅渊逸颤抖地将手机抢过去,贴在他已经快要听不见的耳朵,压得耳骨通红。
“逸宝,逸宝,我的宝贝——”
“呼——不疼了。不疼了,我的宝贝。”
第二十六遍——
周渡终于感觉傅渊逸瘫软了下来,他接住他,而后望见了傅渊逸那一双通红的、正在慢慢聚焦的眼睛。
那一瞬,他知道,这一辈子,或许只有盛恪才能成为傅渊逸的解药。
第73章 我想走了
从北京回去后,傅渊逸过得浑浑噩噩,连盛恪什么时候回来,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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