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难得起了一点羞愧之心,但顷刻间就荡然无存。
贺思钧不是记忆很好吗,他记得这么清楚,明明就是乐在其中,哪里是受了逼迫的样子?
纪羽倒觉得,他越是折磨贺思钧,贺思钧反倒越喜欢。不然,为什么偏偏是在他们关系前所未有恶劣的时期,贺思钧会说出那句喜欢呢?
像是印证纪羽的猜想,贺思钧在信里写道:
「我想,其实你并不惊讶我会向你坦白,因为你知道,我截至目前的人生大半时间都被你占据,我知道你的所有,了解你的秘密,我看过你所有阶段的模样,如果我不爱上你还会爱上谁?」
纸面横生一道扭曲的压痕,纪羽像被火燎过手指,将信用力地丢到桌面。
贺思钧猜对了。
纵然纪羽心里划过再多念头,他也不为贺思钧喜欢他这件事震惊或反感。
他甚至为此洋洋得意。
他和贺思钧互相看着彼此长大,记忆里点点滴滴都有着对方的身影,从跌跌撞撞到现在,除了父母亲人,谁都不能越过这份不断积累的感情。
爱情再声势浩大地来临,也该有个落脚点,如果注定要爱上一个人,为什么不是身边最亲近的那个?
所有喜欢的评判,都在一个个堆叠的瞬间以纪羽为标准划定了最高分。
贺思钧是在和纪羽相处的时间里,选择了他自己。
纪羽当然要被喜欢,当然要受到独一份的看重,他必须拥有贺思钧感情的优先权,这才足够公平。
那点积压的懊丧和焦灼被不断跃动的畅快冲刷,连着后颈肩背酥酥麻麻地发软。
纪羽喜欢贺思钧向他坦诚,他像是终于握到了把控事态走向的缰绳,终于能把双手攥紧,抬起胸膛。
「同时,我知道你一定会拒绝我。你看出了我对承风的轻视,两个月里,你都不肯见我,我看到我的名字在你病房访客的黑名单上,你在提醒我做错了事,但我没有承认。」
消遣、游戏、刺激的爱好,是贺思钧对乐队的判定。它夺去了纪羽过多的注意力,让纪羽付出了超出限度的精力,也超出了贺思钧的容忍程度,因此他必须替纪羽悬崖勒马。
他在许多事上越过纪羽做了决定,除了在乎与保护,更隐晦的情绪被掩藏,或许连他自己都没能发觉,却引导着他走向事与愿违的方向。
「我不想和你分道扬镳,不想你因为我的决定承担后果,也不想你真的永远不原谅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不讨厌我?如果我从今往后,只听你的话,你会再高兴起来吗?纪羽,请你不要放弃我。」
这也算是情书吗,纪羽扫了一眼被拆下的信封,有些好笑。
他把读完的信纸拿在手里,纸背凸起的弧度硌着指腹,贺思钧下笔真重,一笔一划都像刻上去的,看着这一页端正又毫无美感的字迹,好像就看见了贺思钧在他面前,用滞涩的语调问他:“纪羽,你要放弃我吗?”
纪羽从不认为贺思钧对他来说多么重要,玩闹说笑和谁不都一样吗,只不过和贺思钧相处没什么负担,不用想太多罢了。
贺思钧是个太简单的人,纪羽不用猜他的心思,只管自己高兴就好。他觉得好,贺思钧也就认为好。
但又是什么时候他和贺思钧产生分歧了呢,是他把想法暴露得太彻底,而贺思钧却学会了隐藏心思的某一时刻?
对某事某物投入过多的关心,往往会忽视近在咫尺的异样,纪羽也不得不承认,在决赛之前,他连续一周疲倦乏力,关节胀痛,他用期待的喜悦盖过了隐忍的不适。
他确实害怕了,所以前一晚他几乎没有睡着。贺思钧消息发来的那一刻他才松了一口气,从床上坐起。
就算被发现,贺思钧也会替他安排好的,贺思钧会帮他的。
他把一切寄托在贺思钧身上,希望贺思钧替他承担他的后果。
他没能藏好,贺思钧也不肯听他的,软弱的私欲,不止他一个人有。
但现在贺思钧却说,要听他的话。
这是他为自己扎好捆带,为纪羽设下的圈套吗?
毕竟除了贺思钧自己,谁能保证贺思钧会对纪羽唯命是听,把纪羽当做他的自我去服从,去珍视呢?
纪羽当然希望有人爱他,但绝不能越过他,贺思钧在接受考验前就已经大大地落败过一回,他失去了所有优势,所以他生硬地讨好,不懂婉转、直白地抛出仅有的筹码,希望纪羽念在旧情的份上,再施舍他机会,不要像试图砸碎那把珍爱的贝斯那样丢弃他。
所以贺思钧问他,他有多少次被拒绝的机会?
哪怕是拒绝,积攒着,也会成为希望。
拐进院子的车摁响了喇叭,一只野猫被吓得惊慌失措,蹿了出去,纪羽也被吓到抬起了头,发丝慢了半拍柔软地坠下。
贺思钧真是可恶。
他哪有一次把他驱赶成功,明明贺思钧是获胜的一方,却还在向他摇尾乞怜。
喜欢果然是恐怖的东西,会情愿削去自己原本的面目,来讨他的欢心。
这次,纪羽更加坚定,不会把解开死结的绳头让给贺思钧。
“小羽,快下来,哥哥买了烧鸭回来!”
听到韩姨的声音,纪羽当即扔下信纸跑出房间,没几秒又折返回来,把纸叠好,塞进信封,塞进了床垫下。
“我来了我来了!”
第29章
烧鸭皮脆酥香, 肉汁丰盈,刚出炉那会儿风味最好,再往后耽误每一分钟, 口感就差一分。
烧鹅太肥,烧鸡太寡淡, 只有烧鸭是为数不多纪羽爱吃的,但纪律很少买外边的东西带回来。
这家烧鸭店食材新鲜,尝起来半点腥味也没, 在本地名头打得响, 生意火爆,日日门前大排长龙, 今天还是周六, 恐怕排队光顾的只多不少。
但想也知道,纪律肯定不是会去排队的人。
纪羽拣了一块腿肉啃巴两口, 猜他又是提高价钱从其他客人那收来的:“你又截胡别人啦, 劫富济贫?”
“你的语文是谁教的?”纪律下意识皱眉,余光中韩姨向他使眼色, 他才稍稍和缓了表情。
“啊。”咬到一口已经软绵的脆皮, 纪羽张口吐到碟子里,“我跟你学的, 你教我说话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要知道纪羽会开口说爸爸妈妈以外的第一句话就是:“不要!”
谁让纪律在那时候就会冲还不会说话的婴儿教育:“你这个不要, 那个不要, 你到底要什么?”
父母东奔西忙, 只有早晚见得着,纪羽会说的很多话都是从纪律口中听来的。
纪律说什么,纪羽就跟着学, 纪律说他笨,纪羽就会在前面加上前缀:“哥哥,笨!”
这么说起来,他以前可比现在勇敢多了,至少不怕纪律。
纪羽扒了一口饭,又喝了一口水,打量着纪律的神色。
“世上还有一种购买方式,叫预订。”
居然没生气,纪羽又看了他两眼:“这家不是不可以预订吗?”
纪律淡淡地:“世界上没有绝对的不可以。”
呵,在家还装腔作势的,谁不会,纪羽挺直腰背,老气横秋地点点头:“那你很聪明了哦。”
纪律筷子一停,手指紧了紧,纪羽还当他故态复萌,又要开始教训人,正严阵以待,却听纪律不带斥责地说道:“吃饭少喝水,对消化不好。”
“哦。”纪羽蔫吧下去,吃了一个鸭腿,没剩饭,最后跑去厨房偷摸盛了一碗甜汤喝了。
饭后韩姨把碗碟放进洗碗池,在廊下找到了纪律。
最近两兄弟都不在家吃饭,她也闲得慌,今天倒是好,凑在一块儿吃饭热热闹闹的,也没吵起来,小羽饭也吃得多了。
就这么安安稳稳地多好,等过两天纪泽兰和徐梁回来,他不知道得有多高兴。
“过几天小羽生日在家过还是出去过啊,我写了份菜单,你看看要是在家过要不要再添点什么,我提前准备一下。”
纪羽的成人礼在年初就办过了,所以生日当天不打算再铺张,按照以往的习惯,生日当天要是碰上周末,都是叫几个人来家里吃顿午饭,晚上就是徐梁下厨,一家人自己过。
“还没定。”
计划赶不上变化,下午纪泽兰打电话来,说是还在最后协商阶段,最迟明晚就能彻底定下。但说到底,拍板的人不是自己的人,会拖多久谁都说不清。
纪律掏外套口袋,没摸到烟盒,最近家里的烟总是不翼而飞,算起来,像是从上个礼拜开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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