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叫会乐器吗,人家弹琴你弹棉花,暑假里有个很火的青年乐队比赛你看过没,人家那种水平才叫……”
……
纪羽嘴角衔着笑听她们东拉西扯,他和绝大多数人一样,都只有高考这一条路要走。刚上高中的时候纪律问过他想不想出国,纪羽眼睛都红了险些哭出来:“你别想把我赶走,我才不要一个人到那么远的地方。”
那时候纪羽才考上排名在市里名列前茅的一中,鼻子都快翘上天,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哪里听得这种话。
事实证明,纪律给出的选项只是看出了纪羽不是学习这块料,可以说是资质平平,十之五六是出于良心给出的劝告。
但纪羽也不后悔,他听从自己的感受,尊重自己的选择。
“你是怎么和贺思钧做朋友的啊?”话题拐回了纪羽身上,女生压低声音悄悄说,“你不在的时候贺思钧都不怎么和我们说话,我们还问你怎么没来,他也不回答。”
见纪羽笑容微滞,女生又连忙摆手道:“我不是在说他坏话啊,因为贺思钧太有个性了嘛,又和你关系很好,所以我们才有点好奇。”
一旁的人附和:“对啊对啊,之前听说你们都认识很久了,好羡慕你们的关系。我和我的好朋友已经很久没见面了……你们今天居然没一起吃饭,不然都没机会和你聊天。”
贺思钧贺思钧贺思钧,哪里都是贺思钧,纪羽险些绷不住哼出声。
他和贺思钧不是连体婴,不是子集和母集,也不是成双成对的染色体。
他和贺思钧只是朋友,甚至现在这个朋友前面还要加一个过去式,就那么值得所有人问他:为什么你没和贺思钧待在一起?
不过面对同学,纪羽没有高调宣布他们已经掰了的事实,云淡风轻地说:“再好的朋友,每天待在一起也会腻的。”
感情那么脆弱的东西,只要一方不加以维护,放置在一旁,自然而然就消散了。
纪律说得对,他又不是小孩了,和人起了冲突就要闹到天翻地覆。
纪羽长大了,他该用成年人的方式结束一段关系。
冷处理就是一项不错的方法。
突然,讨论声弱了下去,纪羽以为是老师来了,收敛了笑意拿出书本准备临时抱佛脚,桌面投下一片阴影。
还有一袋刚出炉的大米吐司。
无蛋奶的纯谷物款,鼓鼓囊囊挤在牛皮纸袋里,是校外才有的包装。
“记得吃。”
贺思钧留下这句话,转身回了座位。
纪羽偏过头,看见刚围在自己身边的女生表情夸张地做着口型:腻——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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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时至傍晚,日头渐沉,火烧云最后一丝余彩溶于青蓝。教学楼灯火通明,探向窗台的银杏枝叶还盛着鲜艳的绿意。
晚自习纸页翻动声催人入眠。
柳承被纪羽塞了满肚子的面包点心,撑得昏昏欲睡,靠着心底强烈的自觉硬生生挺着,转头一看,罪魁祸首倒是睡得香甜。
纪羽手臂一弯,头一低,整张脸就埋进了臂弯,身上像没了骨头似的伏在桌面,脖子细细一截露在外边。
手上倒还倔强地握支笔,墨迹在纸面深深浅浅,笔尖向外滑动。
纪羽困得很清醒,脑子里还在转着今天的考题,想起来半截知识点,又忘了。
不知道那个缺德的在按圆珠笔,哒哒哒地没完没了。
纪羽偏过头,听见有人小声地通风报信:“来了来了。”
谁来了?
半睡半醒的脑袋艰难进行思考,展舒文轻轻叩他的桌子:“吴老师来了。”
纪羽醒了大半,但还是累,意识开始挣扎,□□仍在抵抗。
吴芝芝教英语,教龄长达三十年,人很麻利,说起话来像机关枪,严格,眼睛里容不下一粒沙子。
记得有次纪羽在她课上打了瞌睡,吴芝芝把他拎起来站了一节课还不够,让纪羽每天到她办公室背一篇范文,持续了一个礼拜。
纪羽记性不错,但忘得也快,吴芝芝镜片后的眼睛一扫,就紧张得忘这儿忘那儿。
为了避免这类情况再次上演,纪羽找到贺思钧练习并监督。
贺思钧背书,纪羽监督。
纪羽卷着书抱臂,目光灼灼盯着贺思钧绷着脸不太熟练地背出一整篇范文,才满意地点点头:“差不多对啦,不过中间你少背了一句……”
贺思钧低头重点标注出缺漏,说:“这就是你想要的有难同当?”
“说什么呢,”纪羽撇撇嘴,“我为什么不找别人只找你呀,我们一起学习进步,这是福气,这个机会别人都没有的,这叫有福同享,你知不知道?”
“知道了,那我再背一遍。”
键帽按动声与脚步声重叠,纪羽眉头越皱越紧,终于有了要醒的架势。
虚虚握住的黑笔也在此刻从指间滑落,滚动一圈,坠下桌面。
没有预料中笔杆落地的声响,纪羽身侧擦过一阵风,继而听见才在回忆里响起的声音飘到门口:“吴老师,我有问题想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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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内,吴芝芝指尖轻抬玫红色镜框,眼珠上撇:“你还真是稀客了,一年都没见你来找我几回。”
贺思钧收回卷纸,整整齐齐叠好,看着一副好学生样。
张嘴就不是那么回事了。
“嗯,我今天来了,以后再来。”
“哎呦。”
吴芝芝被他气笑了,看他一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屁的样子没好话说,又是老生常谈:“这些问题我早时候是不是和你说过了,你就是死犟,听不进去。做题和做人一样,要灵活,懂变通,你拿不到分,视角不打开,认的死理有用吗?你自己说。”
她打量着面前的学生,从轮廓清晰的脸到结实的肩膀骨骼,放在几十年前,长到这样的身量都该挑起担子养活一家人了。
瞧着稳重、自持。
可贺思钧一张口,再次轻而易举地打破了这副假象:“好,我知道了,谢谢老师。”
“嗯你个头。”
吴芝芝见他冥顽不化胸里像吃了个粉面红薯似的憋闷。贺思钧就是块石头,再怎么点化也成不了玉,他外表是什么样,敞开的心扉里还是什么样。
贺思钧站在那表情都没能变化一下,吴芝芝叹了口气还是放弃了和他沟通的念头。
“你先回去吧,让他们把假期里打印的资料再拿出来看看,我喝口水再过去,和你说了半个小时我嘴都干了。”
等吴芝芝抿口茶,眼前早没了人影。
“唉,这死孩子。”
“笃笃”。贺思钧敲响教室前门,抬眼看到纪羽已经醒了,换了支笔撑着头写写画画。
“吴老师待会过来,暑假打印的资料可以先拿出来看。”
底下一阵压着声音的哀嚎,一堆人开始翻箱倒柜。纪羽依旧维持着先前的动作,像是没听到。
贺思钧从整理好的资料中抽出一份,拿着走到纪羽座位边。
“你应该没有这份。”贺思钧只能看到纪羽的脑袋顶,他看到纪羽握着笔杆的手指收紧,笔尖停顿,却也没有抬头:“我不要。”
声音轻且快,贺思钧像没听到,他伸长手臂,胳膊蹭过纪羽的清瘦的肩膀,把资料放在桌沿。
纪羽容易生气,却也容易哄。不欢而散的隔天只要贺思钧主动出现在他房间门口,他就会抹掉眼泪,重新扬起笑脸,然后自顾自地说:“我原谅你啦。”
但其实在贺思钧眼里,他们从来都没起过真正意义上的冲突。纪羽的情感太充沛,需要时不时地发泄一下,贺思钧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就算是现在,即便纪羽一而再再而三地不理睬他的靠近,贺思钧也依旧认为,纪羽只是还没被哄好。
资料被纪羽推到地上。
贺思钧捡起来,纪羽又推。
重复了两三次,贺思钧都没能成功把资料放到桌面超过三秒。
“纪羽,别这样。”
别这样是哪样?
纪羽眼眶神经扯着眼球跳动,是睡眠不足的症状。他终于把视线放在贺思钧身上,并认认真真和他说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不要你的东西,我自己会处理。”
贺思钧像是完全不能理解纪羽的意图,更忽略了他们之间格外令人窒闷的空气。
他为纪羽提供了最好的解决方案,为此可以规避掉许多麻烦。但纪羽绕开了他给出的选项,选择制造出更多麻烦。
周围投来的目光越来越多。
像看着气球越涨越大而恐慌会突然炸开那样,贺思钧隐隐有些烦躁。他向下注视着纪羽。经过一个暑假,套在纪羽身上的校服反倒更加宽松似的,衣领荡在胸口,露出两节突出的锁骨。
贺思钧突然意识到纪羽身上有什么东西悄然发生了变化,让他不能再那么笃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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