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衍这周没课了，他照顾了邢商两天，邢商不再反复发热，体温趋于稳定，除却身体乏力没有任何问题。
晚上躺下休息，周衍说：“明天我要回去了。”
邢商握住了周衍的手，上次周衍说了类似的话，然后就翻脸不认人了。
“我不会回去就不理你的。”周衍保证。
刚分手的时候，为了尽快忘却邢商，周衍也进行了一段时间的高强度工作，他在给大一新生当班主任。
清闲下来他已经冷静了许多，虽然很想邢商，但并非不可控制，况且过了那么久，周衍无论如何都开不了口。
不会有好结果的，周衍的师门因为异地Be了好几对，他最嗑的金童玉女以最难看的出轨收场。
说起来邢商的爸妈不也是？
周衍不愿再多想，就那么得过且过。
直到访企偶遇，被压制的感情如同反扑的大火，火舌顷刻吞噬了他。
周衍还是试图反抗，终究一败涂地。
分手走不通，异地试一试吧。
试一试吧。
心底有个声音不停说。
周衍亲吻了邢商的唇瓣，跨到邢商身上，舌头描摹他的嘴唇。
邢商的眼神晦暗了几分。
他们老早都有这样的心思，只是碍于邢商的病情。
“我知道你没有力气，都交给我就好了。”周衍用害羞的神情说着孟浪的话。
邢商扶着周衍的腰，周衍一直喘气。
“周老师，你的身体素质还有待加强。”邢商轻笑着咬周衍的耳朵。
周衍侧着头：“起码我没有生病。”
结束邢商用毛巾给周衍擦了擦，周衍窝在邢商怀里，他喜欢这样的温情，和负距离接触一样能够让他感觉到邢商的爱。
上次那种就太多了，过程中他已经累倒了。
“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来看你，你也要抽空来看我。”在企业上班不比当大专老师，时间少、自由度低，周衍可以理解，但一定不能只有他单向找人。
“你要是不想来奉宁，可以去隔壁市，去省会也可以。”周衍又退了一步，不能再退了，再退他就要怀疑邢商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
邢商很想笑。
“你笑什么？”周衍不解。
邢商把周衍的头按回他的肩膀上：“周衍，有没有人说你独断专行？在一起的时候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分手也没有，复合也没有。”
“你不想跟我复合？”周衍没忍住又把头抬起来。
邢商这么说他好像确实有一点，但他每次做决定又不是只想着自己，他很在意邢商的感受。
“好我确实有缺点，我承认，但你也不是完美的人，你脾气不好。”周衍试图用拉踩挽尊。
小时候邢商是个锯嘴葫芦，骂人难听，还会动手，虽然这些极少冲着周衍。
“我知道，我改了很多了，我一直在努力改。”邢商圈紧了周衍，“所以别再丢掉我。”
一个人身处陌生城市的孤独，如江河般滔滔不息的思念，无法扑灭的爱，阴暗处滋生的恨，怯懦、疯狂、理智，一切交织，镇压在名为工作的塔里。
邢商终于不再依赖这座塔。
“你不要这么说。”邢商这么说会让周衍觉得他自己很坏。
“我不说了。”邢商亲吻了周衍的额头，“你放心，我会来找你。”
他一向遵守承诺。
第10章 往事（1）
邢商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里，爸爸常年不在家，奶奶和妈妈务农，生活清贫，但家庭尚且和睦，奶奶尤其爱他。
变故发生在妈妈带他踏入一座名为奉宁的城市。
他见到了传闻中的爸爸，比他小两岁的弟弟，以及漂亮的阿姨。
妈妈也就是那时开始狂躁、易怒、阴晴不定。
邢商缩在狭小出租屋的角落，看爸爸妈妈争吵，声音大到整层楼都能听见，他只想回家，他想奶奶。
可是妈妈不让他回去，妈妈说不能便宜了邢家，便宜老太婆。
“不是老太婆，是奶奶。”邢商纠正。
妈妈打了他一巴掌，罚他不准吃饭，邢商坐在窗边，对上周衍探究的目光。
周衍是隔壁新搬来的住户，有一个瘫子爸爸，生活条件也不好，但一家人其乐融融，邢商不喜欢，所以没给周衍好脸色。
“她为什么不给你吃饭？”周衍趴在窗边小声问，“你犯错误了吗？她是你妈妈吗？”
“别惹我。”邢商从此拉上窗帘。
后来邢商惹怒妈妈被丢出门外，不得已再次跟周衍面对面，周衍抱着书包，乌黑的眼珠看着他，嘴唇微张欲言又止。
“别用那种眼神瞧我，你的瘫子爸爸就在家里，还不是没人给你开门？”邢商嘴巴淬了毒。
周衍眼中的同情果然在听到这话后转为愤怒，瞪着他反击：“总比你爸爸不要你好。”
邢商破防了，上前揪住周衍的领子就要揍人，周衍用手肘护着头，哇哇大哭。
哭声引来了邢商的妈妈，于是她拿着一根又细又长的竹条，打得邢商皮开肉绽。
周衍原本还有些得意，慢慢也被那竹条划破空气拍打皮肉的声音吓到，身体禁不住随着挥舞的竹条抖动，最后他颤巍巍道：“阿、阿姨，别打了，他也没怎么打痛我，你不要再打他了。”
“那你哭那么大声！”邢妈吼，甩了竹条，拎着邢商回了家。
这一天又没饭吃，第二天邢商一瘸一拐地去学校，半路被混混拦下。
奉宁的治安不好，人不如村里纯粹。
邢商已经习惯了，他主动掏出衣服裤子口袋：“没有。”
“妈的这么配合，有诈吧？”混混之一狐疑地打量着邢商。
“管他呢，扒了自己找。”另一个混混发话。
两个人刚要伸手，突然有人喊：“警察叔叔，就是他们欺负人！”
周衍不知从哪拉来一个警察，两个混混赶紧跑路。
“你看我干什么？我告诉你，一码归一码，我不会原谅你说我爸爸的！”周衍大声嚷嚷，一溜烟跑了。
拐过弯退回一个头：“除非你道歉！”
邢商没有道歉，只觉得周衍多管闲事。
他讨厌奉宁，连带讨厌奉宁所有人，他在偷偷攒钱，攒够了路费就回家，回去找奶奶。
妈妈给他的钱少之又少，路费像一笔天文数字，所以他下了课去捡塑料瓶子，又收获了“垃圾佬”的外号。
被排挤也无所谓，他总归要离开。
但周衍特别烦人，他没有笑他，跟他一起捡，然后卖了钱给家里加餐了一盘小菜，他们家欢声笑语，邢商孤独落寞。
再忍一忍吧，马上就能逃走了。
邢商带着钱像一只即将飞出牢笼的雀鸟，坐上大巴他终于轻松了。
“你要去哪里？”周衍如同鬼魅。
邢商才发觉周衍跟着他，他浑身冰凉，牙关都止不住打颤，他第一次在周衍面前露出这种表情。
周衍恍然大悟，把捡瓶子新挣的钱递到邢商手中：“邢商，再见。”
第11章 往事（2）
周衍挥手转身的样子大概会在他记忆里停留很久很久，邢商想。
他还没有跟周衍道歉，邢商张了张口，声音淹没在嘈杂中。
再见，很快再见。
邢商回家不到一周，邢妈立刻赶了过来，她强硬地把邢商带回奉宁，奶奶追赶途中摔了一跤，两天后传来死讯。
邢商恸哭，他发了疯，被打得血肉模糊，那一晚出租屋的动静格外大。
昏迷之前邢商听见周衍带着他妈妈拍门的声音，醒来之后邢商看见周衍的脸颊肿了。
“你被谁打了？”邢商问。
周衍只顾着开心：“医生医生，他醒了！”
邢爸回老家处理邢商奶奶的丧葬事宜，邢妈被暂时控制起来，邢商拒绝了周衍妈妈的邀请，一个人回了租房。
“邢商，我跟你一起睡。”周衍拉住邢商的手。
周衍帮邢商掖好被角才躺到旁边，邢商睁着空洞的眼睛，呆呆地望着天花板，周衍说：“今天学了《小马过河》的故事，我讲给你听。”
讲完周衍睡着了，邢商转过头，静静地看着他。
邢妈还是被放了出来，她毕竟是邢商的监护人，在普罗大众认知中虎毒不食子，更何况一位母亲呢？
邢商沉默，在这座城市他真正学会放低期待，这样下次离开前他将无坚不摧。
他也做到了，无论是小升初考试前一晚被小三蛊惑来大闹的男人，还是直白索贿的副校长，亦或是放课后让他去办公室的老师，他们都不会令情况更糟，也不再掀起波澜。
唯独周衍，周衍实在是一个爱哭鼻子的人，邢商只能一遍遍安慰他。
“我会离开，然后一切都会好起来。”
周衍抹了抹眼泪，拉他一起学习。
初中三年周衍就一直督促他，六中发的课辅资料周衍自己用铅笔做一遍，擦掉再给邢商做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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