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闹又荒唐。
“去年这时候......“周若安抿了口酒,记忆里的甜腻忽然涌了上来,那天蔺逸订了一个三层蛋糕,艳俗的粉色,上面同时立着机器猫和寿星公。
“真他么难看。”周若安记得当时自己的评价十分中肯。
蔺逸的审美向来一言难尽,却不自知,他将蜡烛插在蛋糕上,反驳道:“挺好看的。”
“小周总,生日快乐!”包房忽然调暗了灯光,定制的蛋糕被缓缓推出,糖霜浇铸的劳斯莱斯车头上挂着八个8的巧克力车牌。
周若安瞧着那蛋糕,学着记忆中的语气,笑着骂:“也他妈够难看的了。”
“来,大家一起拍个照!”有人提议。
“四少笑一下。”入职不久的生活助理半跪在地毯上,将众人框入了相机。闪光灯亮起之前,周若安看了一眼手机,屏幕黑着,无人来电。
他倚着蛋糕车比了个俗套的剪刀手草草应付,却认真地发了朋友圈,适当的高调,有时也是从商之道。
照片刚刚发出去三分钟,手机就在掌心震动起来。周若安瞥见“周冉明”三个字,立即挥手暂停了驻唱的表演,包厢内霎时安静得只能听见中央空调的嗡鸣。
“叔叔?”他恭恭敬敬地接听电话,“您出差回来了?”
“小安,生日快乐。”周冉明的祝福比刚刚周若安的剪刀手还要敷衍,“我看你发了照片,生日宴会很热闹。”
没等周若安客套,对面的声音再次传来:“照片上最右边那个男孩不错。”
周若安的心跳漏了一拍,他太熟悉周冉明的这种语气了,每次听到,都意味着又有人要沦为他谋取私利的牺牲品。
抬手一勾,生活助理就奉上了相机,放大了照片,周若安的目光落在了最右边的角落。
那是个穿着纯棉衬衫的男孩,在众人中清清爽爽地笑着,同样做着剪刀手,袖口滑出一截苍白手腕。
“......方斐。”
周若安已经记不清初见方斐的场合了。大抵是某个私人聚会,或是乱糟糟的午夜派对。方斐在其中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点缀,就像宴席上的那双漂亮的公筷,今天握在这人手中,明天就可以换到另一人的手里。
真正留下印象是在半年前的一个酒局。
周若安那日刚被蔺逸“祸害”过,衬衫第三颗纽扣还豁着口。他心里不痛快,话自然不多,满眼阴狠。
方斐整晚都蜷在点歌屏后的阴影里,穿着烟灰色的卫衣,在满室华服中显得格格不入。他是跟着伴儿来的,却时不时地偷偷打量周若安,可一旦目光稍有触及,就像被烫到一般迅速移开,左顾右盼佯装无事。
又是俗套的欲擒故纵。
周若安被他瞧得烦了,恶狠狠地回视过去,却看见方斐正将车厘子往嘴里塞,果核在瓷盘边已经垒成了整整齐齐的小塔。
“撤了他的果碟。”周若安那时恨男同恨得牙痒,顾不上手段低端幼稚,只想图个痛快。可三五分钟之后,角落里的方斐又悄悄换到了沙发的另一侧,指尖再次摸起了一颗草莓。
草。
散场时春雨正稠。方斐突然轻轻拽住了周若安的衣角。周若安冷脸等着他上狐媚手段,却听到了鬼鬼祟祟的声音:“周总,您后脑翘着一绺头发。”指尖悬在发丝间不敢落下,“就是这里。”
随后又从口袋里翻出一把塑料梳子,“我在盥洗室拿的,您用完千万记得送回去。”
周若安捏着那把梳子,看那道清瘦身影钻进了出租车,那晚他终于记住了这个漂亮男孩的名字——方斐。
几日前,助理整理生日宴名单时,方斐的名字夹在珠宝大亨与私募新锐之间显得格外扎眼。
“要划掉吗?”生活秘书的鼠标在excel表格上游移。
多一个不多,对于方斐这样走穴赚快钱的,周若安不介意给他一个机会。拿出手机,拨通号码:“方斐,下周是我生日......”
“小安,怎么不说话了?”电话中,周冉明的声音显然已经不耐烦,周若安回头看向那个角落,见方斐正用勺子搅动着冰淇淋,将里面的果干挑出来送进嘴里。
“他叫方斐。“周若安压低声音,“叔叔感兴趣?”
“嗯,“周冉明顿了顿,“送到山庄来。”
电话挂断后,周若安顺手接了身边人的敬烟,音乐再次响起,他叼着烟,唇边噙笑,目光绕在烟雾中,看得并不真切。
周若安如今虽已是晶硅电子的总经理,手里握着不小的权力,可在总公司,他却没有一官半职。在周家错综复杂的权力版图中,要想真正站稳脚跟,就必须跻身核心管理层。而在这件事上,拥有绝对话语权、能决定他命运走向的,只有集团董事会主席周冉明。
巨大且昂贵的蛋糕只被分食了一角,周若安把香烟按灭在劳斯莱斯蛋糕的车标上,糖霜融化样子并不赏心悦目,让他想起上个月山庄送出来的小明星,惨是惨了点,但拿到手的好处也足够丰厚。
“阿杰,”他叫来生活助理,低声道,“去问问方斐愿不愿意去山庄,如果愿意,除了那边给的,我也有赏。”
“好。”
“另外,他要是同意,就将人弄得漂亮点。”周若安扯开一粒袖口,“记得给董事长拍开箱视频。”
阿杰眼底闪过精光:“明白,四少放心。”
第47章
阿杰刚刚离去,包房的门再次被人推开。
白板挤进包厢时撞翻了冰桶,他猫着腰在地上抓起一块冰块扔进嘴里,看着众人投来的鄙夷目光,指指周若安:“我找他。”
周若安正用尾指勾着衬衫的水晶扣子,看着满脸油光的白板像条泥鳅滑进卡座。
“过生日?”白板捞起酒对瓶吹,唇角流出的葡萄酒顺着脖颈流进衬衫,“去年你就没请我吃蛋糕,今年又没请我。”
周若安拿起餐刀,在劳斯莱斯上切了一角,送到白板面前,问他:“自己来的?”
白板知道周若安话里的意思,一扁嘴:“你就是想问我哥来没来呗,直接点不行吗?拐弯抹角不嫌累得慌。”
葡萄酒泛酸,从白板的嗓子眼一直酸到心缝里。
在城中村时,白板、蔺逸、周若安见天儿捆在一起厮混,他们挤在违建的天台上分享一瓶廉价的红酒,挨揍时会护住对方的要害部位,合伙干过无数件缺德冒烟的事情。
可尽管如此,白板总是隐隐地感到,蔺逸和周若安之间,似乎有一层无形的薄膜,把他俩和旁人隔开,而自己就是站在薄膜外的那个人。
至于怎么亲密的,倒也不是不能举例。就如某个宿醉清晨,白板在死胡同的角落找到蜷缩的周若安,正要伸手却被蔺逸抢了先,那人用拇指抹去周若安嘴角的水渍,又从工装裤掏出半块发硬的桂花糕塞进了他的口中。
再比如前阵子蔺逸找人亲嘴这事,他找了周若安,却没找自己。倒不是白板想亲,但是找与不找是蔺逸的态度问题,拒不拒绝才是自己的原则问题。
因而,白板脸子一酸,回复:“他忙着呢,没空上来。”
似乎想到了什么,他忽然神秘兮兮地贴近周若安,带着些儿‘你也有今天’的得意开口道:“我哥以后估计不会再找你亲那个了。”
被人当面戳破了脸皮,周若安微有恼意,他睃了一眼周围的人,才压低声音问:“蛋糕好不好吃?可别委屈了白哥。”
周若安惯会阴阳怪气,“白哥”一出,就是没憋好屁,白板自然没往刀尖上碰脖子。
“好吃好吃,从小到大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蛋糕。”
蛋糕塞得有些狼吞虎咽,周若安看着白板嘴角粘着的白色奶油,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胸口曾经的黏腻。
蔺逸这个人看着沉闷无趣,在床上却花样百出。他曾把奶昔一样的巧克力抹满了自己的胸口,那些深咖的颜色后来沾在他的唇边,又喂进了自己嘴里,他们共享的从来不止廉价的红酒和拳头。
“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周若安抚了一把胸口的衬衫,一切都像无聊时随意开启的话题。
白板舌头在唇边转了一圈:“我哥最近被人表白了,你说都有这么个现成的在那儿候着了,他还能来找你?”
“哦?是吗?”周若安又给自己添酒,酒汤缓缓入杯,他八卦道,“谁啊?男的女的?”
白板挤眉弄眼,脸上的表情格外丰富:“男的,跟我哥混的黄三儿,那哥们长得贼帅,还会点拳脚功夫,我哥对他挺好。”
“男的......”周若安忽然想起了多日前自己坐在那只彩虹沙发上说的话,“蔺逸,这年头结婚都能离婚呢,你真不用可着我一个人喜欢。”
蔺逸当时回答得云淡风轻,只有干脆利落的一句:“行,等我遇到了其他喜欢的人,就和你拜拜。”
周若安抬头,看见镜面天花板里无数个自己正在举杯,手一翻,干了杯中的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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