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机在电话对面等得心情有些忐忑。
他年纪大游淮一轮，算是叔叔辈，平时经常跟着老总见各种大人物，见过不少大世面，游淮基本也不会乱发脾气，但不知道为什么，司机在游淮面前还是会下意识感觉紧张。
过了好一会儿司机终于等来游淮的回复，让他把车开到门口，他语气平常，心情应该不坏。
司机本能地就松了口气，连声应好。
*
司机把游淮送到陈旭那里，游淮下车后他也没开走，只是停到路边等着。
游淮：“我等会儿自己回去。”
司机一脸为难，在游淮冷淡的目光下半晌才低声开口：“游总说让少爷你今天回去一趟。”
其实能猜到游淮会拒绝，毕竟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但到底是上司的任务，司机还是只能继续硬着头皮劝：“游总也是关心……”
“知道了，”游淮打断他，“我会去。”
司机却跟见鬼一样看着游淮。
虽然语气明显带着不耐烦，但以游家父子两人一贯的恶劣关系，游淮能答应回去就已经非常稀奇了。
今天这么好说话？
司机心中止不住的讶异，游淮的心情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好，不然放在平时，听见游总要找他，周围早就一片低气压了。
陈旭也注意到了游淮的变化。
游淮刚进门他就挑了挑眉，心说真是难得，游淮今天居然没摆着那张死人脸。
但等游淮的信息素常规检查报告出来，陈旭顿时笑不出来了。
吃了快三个月量的药，数据怎么还比上次更糟糕了？！
陈旭急得白发掉光，当事人倒是一点也不在意，只想着拿药回去了事。
药当然是能开，不然总不能真让游淮发疯，但陈旭得搞清楚为什么。
“你最近真没遇见过信息素吸引你的omega？”想了想，陈旭补充道，“或者alpha？”
毕竟是enigma，情况特殊点也正常，但听见他的问题，游淮的眼神却越来越冷。
陈旭知道不用问了，就游淮这个一如既往排斥所有人的样子，又想到管家告诉他游淮那凄凄惨惨的匹配度测试表，大概率是真的没有。
那是为什么——
等等，陈旭突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因为他的病人基本都是omega、alpha或是游淮这种更特殊的enigma，对这类人，陈旭已经习惯从信息素吸引的角度看问题，但其实抛却其他信息素的影响，人类本身最基础的情绪变化也会影响信息素。
情绪起伏太大导致的信息素躁动并发症，抑郁，烦闷，心火郁结。
陈旭毕竟是经验丰富的老中医，一下子就想到了多种可能性。
又或者欲求不满。
……不，陈旭看一眼游淮那无欲无求就差没直接脱离俗世的样子，心说这个还是概率不大。
那就是有其他的烦心事，但以游淮的能力和家庭背景，能让他心烦这么久的人和事都已经很少了，往往刚出现就会被解决。
除非游淮自己不想解决。
这念头刚冒出来陈旭就觉得荒谬，游淮可不是拖泥带水的性格。
思考无果，陈旭估摸着可能又是和他父亲闹了矛盾，这个可能性最大了，但也最不好搞。
陈旭擅长话疗，但遇见游淮这种半天吐不出一个字的病人，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继续吃药观察着吧。
游淮接过药单看了眼，陈旭的写字风格龙飞凤舞，但在医生里面算比较克制的，他认出来是和上次一样的药。
他直接道：“这个药效不行。”
陈旭额角抽了抽：“更强效的我这里倒是有，但这是你自己上次说不要的，你现在又不担心药物依赖了？”
抑制剂的效果越强，如果后续没有找到稳定的安抚源，产生药物依赖的概率就越大，游淮还是极为特殊的enigma，找不到和他匹配度高的信息素，以后几乎必然要频繁使用抑制剂。
游淮本来也就是因为厌烦这种可能性，所以向来是能自己熬过去就熬，怎么现在又变卦了？
“我可以给你开，但风险你要……”
“我清楚。”
游淮回忆起一道来自他人颈侧不夹带任何信息素的气息。
淡淡的清新草木香气，却瞬息间就让深海里的风暴平息。
比藏满尖刃的深坑更危险的陷阱。
他无视陈旭狐疑的眼神，也不解释：“换药。”
——抑制剂依赖也比别的东西成瘾强。
*
游淮一晚上没回来，云舟一个人在宿舍里熬夜画稿，为了对抗困意，他咖啡不要命地往喉咙里灌，总算是赶在最后的截止日期前把东西做完了。
副作用是云舟关上电脑，刚想站起来就一阵头昏脑涨。
去床上睡还得换衣服，云舟走两步就眼晕，一看窗外的云层已经隐隐有些光泛出来，他是真熬了一整晚。
又想到睡不了几个小时就得再起来去找导师，去床上很容易睡过头，云舟索性直接趴在书桌边上。
这个姿势睡觉确实不太舒服，但云舟困意重，很快就沉沉睡去。
……
游淮在家里只待了一晚就准备回校，他和他那个名义上的父亲没什么话可说。
管家站在门口送他，想到什么开口提议道：“要不搬出来在外面找个公寓住？我想这样更稳妥一些。”
游淮现在的信息素确实太不稳定了，出来住找医生也更方便。
游淮淡淡道：“然后给他明目张胆监视我的机会？”
他父亲手再长也没办法在A大里面做太多手脚，但游淮要是在外面找公寓住，说不定用不了半天，他的前邻后舍就都是他父亲手下的人。
管家忍不住苦笑，但却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因为的确是游总叫他来说的。
“不用让司机过来，”游淮垂眼，更觉厌倦，“我自己回去。”
管家不再说话了。
回到宿舍，游淮刚开门，就看见趴在桌子上睡觉的云舟。
夏天，云舟穿着一件比较凉爽的短袖，他胳膊细，就显得袖子格外宽大，因为趴睡的姿势，衣服领口往前倾着，锁骨往下一片白得晃眼的皮肤。
云舟还在睡梦中，胸口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微起伏。
宿舍空调还开着，但大概是时间长了有些老旧，空气里依然带着点让人无端燥热的气息。
似乎是听见了门口传来的声音，睡前一直心理暗示自己不要睡过头的云舟猛地抬起头看了眼自己的闹钟，见时间确实还早才松口气。
困意再次涌上来，云舟本来打算继续趴回去补觉，余光却突然瞥见自己身边站了个人影。
诶？
云舟一愣，慢半拍地偏过头，半迷糊半清醒地对上游淮的目光。
“游同学？”云舟脑子依然不是很清醒，见到是游淮，只是下意识仰头看着他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你身体现在有好一点吗？”
虽然后来齐延回复他说游淮没什么大问题，但云舟还是有些在意。
游淮的目光从某个已经被衣领遮住的地方收回，许久，他压低自己略显烦躁的眉眼，指骨扣紧口袋里陈旭新开的药瓶。
“……我没事。”
又来勾他。
第9章 扮可怜
“真的没事吗？”
云舟看游淮的脸色还是有些不太对劲。
是太热了吗？可是宿舍空调的冷风还挺给力的啊……
云舟的目光一瞬不移地落在游淮脸上，他的眼神专注，总是很容易让人产生自己被他认真放在心上且独一无二的错觉。
十几秒后，对面的人似乎是终于忍无可忍，云舟感到自己眼前突然一暗。
游淮伸手把他的眼睛捂住了。
云舟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个发展，一时间有些慌乱道：“游同学？”
“别说话。”
游淮的声音比平常更哑，像在极力忍耐着什么一样。
云舟终于察觉到宿舍里的氛围有点怪异，立刻闭上嘴不说话，他心里有点空落落的感觉，游淮已经讨厌他到连他的声音都受不了了吗？
因为看不见周围，其他感官就格外突出，覆盖在他眼睛上的手掌很凉，略带茧的指腹无意间蹭过他的眼角。
云舟有些不太自在，刚想伸手把游淮的手拿开，忽然，云舟的动作一顿。
有一瞬间，他觉得游淮的呼吸似乎离他很近。
但这种感觉只存在了不到一秒钟，接着立刻就消失无踪，云舟疑心那只是自己的错觉。
过了一会儿，游淮把手拿开，人也退到两步之外，这是打算跟之前一样和他物理隔离了，云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突然就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
游淮身形一僵。
云舟没注意到游淮的异样，只是他伸出手后才慢半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点鲁莽，他连忙松开，一边在脑子里疯狂搜索有什么话题能缓解现场的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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