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峻峰眼中寒芒一闪，“所以你就冲上去杀了他？”
“是啊，”胡江的眼中有些遗憾，但并没有丝毫歉疚。
“连我自己都没想到，那天打扫卫生还没结束仓惶出门，带着一副胶皮手套，最后竟躲过了你们的调查。好意外啊！”
胡江的话成功地激怒了穆峻峰，他猛地身体前倾，控制不住地向侧边倒。
胡江眼中的畅快让他弯起了嘴角，但很快又暗淡下去，他像是忽然想到什么，猛地抓起地上的穆峻峰，看起来干瘦的一个人，竟然直接把穆峻峰拽了起来。
“你在激动什么？我问你你在激动什么！我只是着急，我是不了解前情，我有的是理由说一句不知者不罪。
“可你们呢？！”
穆峻峰对上他猩红的眼睛，“卧底只有上线才知道，更何况章雪芝说破天也只是个线人！”
拳头砸下来的时候，穆峻峰一瞬清醒，痛感竟让他恢复了些许力量。
“你们警察不是最伟光正吗！替你们干活，到头来错得是我们？死了都是活该！啊！”
喉咙里铁锈的腥味让穆峻峰的意识越发清晰，他背在身后的手臂用力扯绳子，不想却越扯越紧。
胡江的拳头像雨点一样落下，没几下又站起身换成脚踢，穆峻峰的脸挨了好几下，一时间青一块紫一块。
胡江的动作间歇越来越大，穆峻峰才得空往下问：
“后来呢？tui——”
穆峻峰吐了一团血沫子，“你跟踪景明之后，为什么又失踪了？”
穆峻峰说的是胡江三年前第一次被他抓到尾随的时候。
胡江轻笑一声，像是听见了什么惊天的笑话，他剧烈喘息着，刚刚动手也是让他一头的汗，“明明你们警察立的功全都是踩着章哥过去，可章哥他妈，你们不该照顾吗？你们竟然让章哥他妈死在大街上？”
他声音轻轻的，但却在穆峻峰的心头压了一块大石。
景明那时告诉他，章雪芝的母亲没钱治病后就离开了医院，虽然穆峻峰心中已经确认女人的死亡，却并没胡江这句话来得残忍。
这就像是一件注定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心中明镜，但事不临头，谁都不愿意面对。
“要是说他妈年纪大了，病入膏肓了，管不管都一个样了。那章哥的妹妹呢？章哥的妹妹不过是想上学，你们也满足不了……我就想问问，章哥为你们做事，到底图什么！”
胡江抄起旁边的木棍挥打在穆峻峰的肩膀，木板应声而断，碎裂的木屑溅得到处都是，穆峻峰猛地闭上眼睛，绷紧了手臂上的肌肉。
说起来也是笑话，胡江一刀捅死了刘志伟，他可是唯一一个能帮章雪芝善后的人，这怎么算？难道算在别的警察身上？
“好……”穆峻峰心中也憋着一口气，“你如果说这个，那我想问问，你都知道了不是景明害死的章雪芝，为什么现在还要害他！”
胡江终于平息下了火气，他歪着头看穆峻峰，“你以为我是害他？”
那双被整容手段折腾过的眼睛其实有些无神，穆峻峰却还是看出了晦涩难懂的东西。
到底是什么？
穆峻峰对犯罪心理确实少有研究，他疑惑着，可忽然又想起孙兴，他像是抓住了什么，脑子一下子灵光起来。
胡江刚刚那句话的重点分明在“他”这个字上，说明胡江想害的不是景明，而是别人。
这个别人——搞不好是我。
穆峻峰其实不是没想过胡江的目标是他，但他一直想不通为什么。
章雪芝不是他害死的，要说景明还多少沾个边，穆峻峰真就连边都不沾。
而且穆峻峰清楚地记得，三年前胡江尾随景明的时候，分明是对景明起了杀心。
为什么现在会变成这样？
百思不得解，那还是得问。
仓库码头上，李弘深拎着两袋子的盒饭往回走，可走进码头没有一百米，他感觉有点不对劲。
平时这个时间，码头边上会搭起棚子，三三两两结伴的工人会插科打诨吃饭。
但今天……一切安静得像是排练好的。
李弘深摸出手机，打算看一眼那个小警察的位置。
早在第一次见面，李弘深就瞄准了吕庄，私下说话的时候推荐给吕庄一个免费停车的软件。
而这个软件则安装了一个定位系统，按照软件的功能，定位系统合理合法。
所以李弘深一点都不怕自己被发现。
一打开后台，吕庄的定位显示在警队，李弘深就放下了。
他想着，每一回警队出外勤吕庄的定位都会移动，这案子都没结束，吕庄更不可能不参加行动了。
放下戒备，李弘深继续往仓库的方向走，但走了没几步，李弘深忽然想起来，上午的时候警队集体下班了吗？
李弘深脚下一僵，正准备快步回仓库的时候，不足二十米外走出来两个穿着工地衣服、带着头盔的工人。
他微微蹙眉，不敢走了。
正午的太阳火辣，码头灰白的石子地让他睁不开眼睛，汗珠从额角滴落，正掉进了眼睛里。
李弘深揉揉眼睛，正此时，旁边冒出来一阵熟悉的声音，“诶？李管家，你怎么在这儿？”
总指挥面包车里，纪元盯着屏幕上各组传回来的实施影像，试了试无线麦。
“一组听到声音咳一声。”
“二组……”
几组确认完毕后，面包车的车门忽然被人拉开了，李均田跟着另外一路人手到了码头。
“纪副，我现在有个新发现。”
纪元又扫了一眼显示器上各组向仓库摸去的情况后，才看向李均田。
“什么情况？”
李均田打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是中介公司路边的交通监控录像。
“纪副你看啊，景医生和咱们的人从屋里一起走出来之后，这个带帽子的人也走出来了。”
纪元看到人的时候微微蹙起眉，他为什么觉得这个人眼熟……
正这个时候，李均田的手机响了，他只看了一眼蹭一下站了起来，撞得整个车身都晃了晃。
纪元连忙抓住他，“你轻点！”
“是那个管家！纪副，那个管家！”
保护景明那组警员发来照片，纪元清楚地看到了跟景明一起交易的人的脸。
赫然就是刘建峰别墅的管家。
纪元心中的弯弯绕很快就看明白了整件事情。
管家身上带着某种东西可以屏蔽信号，利用了景明要卖房的条件，让景明跟穆峻峰失去联系。
再给焦灼的穆峻峰发消息，暗示他景明在自己手里，穆峻峰肯定就急了。
只要穆峻峰落单就能抓到他。
纪元恨恨地攥紧了拳头，他都已经想到装定位器了，怎么就没坚持坚持跟他一道！
李均田见纪元愤愤，下意识扫了一眼立着的显示器，跟着瞳孔急剧收缩，用力拍打纪元的胳膊：
“纪副！纪副！吕庄！吕庄！”
第61章 变故丛生
今天中午好热。
景明站在家里的阳台，开着窗户，点了一支烟。
要怎么解释这种热？
景明只觉得自己手热得出汗，脚底冰凉，越出汗越冷。
屋里没别人，他心中有好多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来回乱窜。
他忽然想起不久前重逢穆峻峰的那一天，他记得他刚刚跑进食堂，四周一片混乱，警戒线的黄黑配色让他心上没由来的一惊。
他在心里谴责自己，穆峻峰都跑了多久了，怎么一看到跟警察有关系的东西就要想到他？
不过是昙花一现的东西，怎么能乱了心智？
景明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会因为重逢穆峻峰而变得语无伦次，甚至把双手抬起来让穆峻峰拷走。
景明始终记得自己接到电话离开，心中有多庆幸。
那是电话吗？那是救命稻草！
他有多不敢再掉进这个坑里，就有多挂念穆峻峰，三年将近一千个日日夜夜，怎么可能不怨呢？
但心里那点说不得的不甘心勾得他心肝百骸哪哪都难受。
喜欢是喜欢，喜欢从来只是又酸又涩的欢喜。
人开始患得患失、开始不甘心、开始抓心挠肝地克制自己不伸手的，是爱。
他对穆峻峰，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变成了爱。
他的爱人今天被一个坏得彻头彻尾的人抓去了，他为了不添乱，至今只能在这一亩三分地抽着烟，担心得一身冷汗。
这个中午怎么能不热？
烟丝尼古丁的香气从口腔直抵肺，转了一圈，也不知道能不能带走些许担心。
他看了看墙上的钟，已经到了吃饭的时间。
平时这时候穆峻峰催他吃饭的电话已经打过来了。
景明轻叹一声按灭了手里的烟，关上窗户，打开空调，眼神在屋里扫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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