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像不够。
盛峣纠结了一下,最后在办公系统申请了假期,把剩的年假全接在春节假期后面了。
十一点了,不知道程霭睡了没,也不知道他愿不愿意批这个假。
申请刚发没一分钟,批了。
盛峣的心重重地咚了两下。
接着,盛峣收到了程霭发来的信息。
「程霭:如果你不喜欢,那就当做这一切没有发生过。」
「程霭:不会再出现任何越界,我们做回上司和下属。」
盛峣拿着手机看了很久,没有回复。
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窗外是腊月的天空,黑得仿佛要吞噬一切。
尽管只过去了一天,但盛峣忽然懂了《夜雨寄北》,他感觉自己被困在了那个吻里,在那个吻里,他也被一场雨淋透。
盛峣很久没看书了,大约是《恐怖游轮》的召唤,他心血来潮翻出了加缪的《西西弗神话》。大一时读这本书,一切懵懂,文字从眼前溜过,没有进脑子。现在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成为荒诞世界中众多西西弗之一。
西西弗是希腊神话中的人物,他绑架了死神,让世间不再有死亡。诸神罚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但巨石太重,总会在到达山巅后滚落,于是前功尽弃,西西弗只能不断重复做这件事。
无望又徒劳,且永无止境。盛峣一度觉得人生如此,荒诞且没有意义。世界不会给你什么回应,回应是偶然的,虚无才是常态。
加缪在《西西弗神话》的最后写到:“IlfautimaginerSisypheheureux——我们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
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盛峣在一瞬间被什么东西击中,眼泪就那么轻易地夺眶而出。
人生注定痛苦,努力不一定有回应,巨石总是一次又一次滚落,西西弗一次又一次向山下走去,一次又一次推起巨石。
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他推动石头的动作是一个对抗的姿态,他拒绝臣服于荒诞世界,他的命运是属于他自己的。
盛峣把自己关进房间,躺在床上,任凭眼泪流横流。
他可能有近二十年没有哭过了,就连父母离世,他也没有流过泪。他想痛快哭一次,但枯竭的情绪像被晒干的河流,只裸/露出丑陋的河床。
近二十年寓。累积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汹涌无尽。
过往记忆的碎片雪花般纷飞。他不爱回忆过往,却事事记得清楚。
父位缺失的童年,艰难谋生的母亲,想帮忙却无能为力的自己。等到他可以挣钱,母亲已经离世。生命的节律好像总是错位,到哪里去寻找幸福。
天资平平的普通人,做到温饱就要拼尽全力,感情是真正的奢侈品。
他的石头也在滚落。
必须想象西西弗是幸福的。
盛峣给程霭发了条信息。
程霭没有特别难受,但兴致确实不高。
大年三十,难得一家团圆的时候,他没有好脸色,第三次被父亲责骂。
程霭站在二楼窗边,背对着父亲,问:“我笑不笑,对您来说很重要吗?”
程霁的妈妈出来劝慰:“大年三十就别吵了,一家人开开心心过年。”
这一问,老爷子从鼻腔里发出一声闷哼后,倒也闭了口。
小时候盼望一顿团圆饭,一年到头聚不齐三个人,读书时盼望父母接送,结果从管家接送变成读寄宿学校。再后来,父母不声不响把婚离了,他还蒙在鼓里。
继母虽然是个徒有其表的女人,但相较于母亲高傲强硬的性格,继母的确更像这个家的粘合剂。少年时代,程霭也曾迷恋于这种粗暴而纯粹的“我要我家耀祖上天和太阳肩并肩”的母爱,因而嫉妒程霁。
程霭的背被拍了拍。
回过身,继母对他说:“小霭,笑一个,对我来说重要。”
程霭到此刻,才露出今天第一个真心的笑容。
程家上上下下许多亲戚,也就过年这一阵见上几面,大多是来看程董的。程家的别墅,只有今日热闹非凡,楼下时时都有聊天声和小孩的打闹声。
曾经求而不得的烟火喧嚣,现在听着却令人恼怒。
程霭找了个房间独自待着,他就是在这时看到了盛峣发来的消息。
「盛峣:今天要不要来我家吃年夜饭?如果你方便的话。」
第23章 你喜欢我
程霭没那么难受,是因为他一开始期待感就很低,并且从他发现盛峣看别家求职信息后,他烦躁的同时也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情感和理性在天平的两端,他从很小起就知道人生就是有不能如愿的事。他拥有丰厚的物质,于是总在追求物质外的东西。
后来和陈斯屿聊天时,陈斯屿跟他说那些关于盛峣和叔本华共通的悲观——人类由欲望组成,得不到就痛苦,得到了就无聊。
程霭觉得盛峣在压抑自己的欲望,从根本上逃避这两种结果。
「程霭:地址。」
程霭给继母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
空气冷冽,让人格外清醒,程霭驾车一路驰行。
四舍五入也算是拜年,程霭想带点什么东西,但是挑来挑去都觉得别扭,毕竟,作为老板他没给员工私下拜过年,作为追求者,他似乎应该送点浪漫的东西,而不是年货。盛峣的家里只有他和他弟,也不可能买老年人的保健品。送钱……这个最实在但是有点……
酒?盛峣好像不爱喝酒。面粉?他应该没力气从揉面开始做馒头。茶叶?也不像爱喝茶的人。捧一束花?他弟弟看见不太好。
程霭打电话紧急求问陈斯屿和水豚。
陈斯屿说自己是库库打钱,水豚说她确实很喜欢钱,嘻嘻,肯花钱不一定是爱,但不肯花钱一定是不爱。陈斯屿又说,打钱对盛峣没用,盛峣这款人类最不喜欢和别人有金钱纠葛。
最后提了两袋旺旺大礼包,显得热闹,看春晚的时候还能吃。
盛屹开门的时候愣了有三秒钟,然后接过程霭手中的两袋豪华版旺旺大礼包,转过身放到餐桌上,对盛峣说:“你朋友到了。”
盛峣正在拌饺子馅,定睛一看,道:“你送礼还挺接地气。不用脱鞋,就直接进吧。”他家没有第三双拖鞋了。
程霭重重呼出两口气。他在来的路上其实有种迎接审判的感觉,虽然表面上依旧镇定。
盛峣表现得很自然,大概,无论好坏,盛峣应该都会给他一个结果。
“随便坐。”盛屹退了两步,让开玄关到客厅的路。
“谢谢。”小舅子三个字差点蹦出口,程霭刹住口,“呃,盛屹,是吧。程霁的家教,我们见过。”
盛屹挑眉:“是我。他后来还有请别的家教吗?”
“没有。”程霭跟随盛屹进屋,坐到沙发上,“他本来就是复读,没有心思读书,请再多家教也没用,他妈打算给他送出国混几年。”
“哦。”盛屹淡淡回应,倒了一杯水,放到程霭面前。
程霭:“谢谢。”
这顿年夜饭是久违的有第二个人、第三个人出现的年夜饭。前面好几年都是盛峣一个人,随便应付点。
饭菜不敢做多,怕吃不完。包了二两韭菜鸡蛋饺子,蒸了豉汁鲈鱼和粉蒸排骨,烧了份麻婆豆腐好下饭,外卖叫了只烤鸭算作硬菜。这个家的厨艺极限已尽数体现。
菜都上齐,三人围坐,开了瓶可乐。
盛峣低着头:“动筷吧。”说完先夹了一只饺子。
盛屹看看盛峣又看看程霭,问:“你不说几句?”
“说什么?”盛峣歪头看了盛屹一眼,盛屹盯着他不说话。盛峣想了想,朝程霭举起可乐:“谢谢老板这几年的栽培。”
“别,你这语气像要跳槽。”程霭也端起杯子,杯沿往下,抵在盛峣的杯身,“谢谢你对公司的付出。”
盛峣的杯子也往下:“别别别,使不得。”
盛屹看不下去了:“能不能别这么做作,你俩谈恋爱也这样吗?”
哐啷。程霭的筷子掉到了地上。
盛峣的脸快埋进盘子里,好一会儿吟声道:“我们不是……”
“那你每周五去跟他约会?”好,这房间里确实有个判官。
程霭捡起了筷子,盛屹去厨房帮他拿了一双新的,交换筷子的时候,程霭问盛屹:“你怎么觉得是我?”
盛屹:“他身上有你的香水味。”
盛峣:“……”
小舅子学啥的?嵌入式,明年给公司搞个嵌入式系统开发的生产线。托举,狠狠托举!
“快吃吧你,肉都堵不住你的嘴了。”盛峣还是脸埋盘。“而且这算什么证据。”
盛屹来劲了:“你记不记得夏天的时候,有天晚上下大雨,他送你回来,谁家老板那么晚绕到六环送员工回家?”
盛峣忙急忙慌卷了一坨烤鸭塞进盛屹嘴里。
程霭感觉心情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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