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谢你。”周崇煜垂着眼，突然说道。
还是跟他平时说话一样，很沉闷又平淡的口吻，但却像是包含了这段时间所有的感激、歉意与释怀。
阿岚愣了下，好久也没说话。
他隐约感觉得到，或许周崇煜这次离开，就不会再回来了。
***
月余后，燕川。
繁华的闹市街区背后，隐藏着一条很窄的单行道，尽头是一家砌着红砖墙的店面，里面用黑胶唱机播放着优雅的爵士乐。
今天是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梁峙从外地跑完合作商回来，才有空来店里看看。
早上没什么人来，他便给店里勤工俭学的大学生放了个短假，自己亲自留下来打理。
临近中午，他把展架上的琴擦完了一遍，正准备出去吃点东西，手机忽然在裤兜里震动了两下。
他拿起看了一眼，在发现只是垃圾短信后，稍有些失落地按灭了屏幕。
十二月已经过去一周了。
按照以往的经验，他大概会在每个月月初的时候，收到一封来自泰国曼谷的邮件。
翻出手机又看了一眼，梁峙点开邮箱，反复确认着邮件没有被防火墙拦截。
往下划了划屏幕，他看到了前几个月黄哥发来的信。
“小周状态很好，话多了不少，跟Alan感情也很好，他俩说话我都插不进去嘴……”
“小周上个月生了次病，Alan请了家庭医生来，给他开了药，现在已经痊愈了，不用担心。”
……
诸如此类，每一封都很简单，多数情况下只有寥寥数语。
令他心痛，也令他心安。
所以梁峙每回都在期盼着。
靠在墙边又发了一会的愣，店门口的自动感应器忽然说了句“欢迎光临”，梁峙抬头，看见一个打扮时尚的女人走了进来。
“心妍。”他笑了笑，收起手机，向对方打了声招呼。
女人叫左心妍，是他读大学时同院不同系的学妹，也是他正式交往过的唯一一任女朋友。
说来也巧，那天梁峙也是难得在店里，刚好碰见她过来买琴。俩人都是一愣，很快认出了对方，多年不见，早已跟当时不是同一番心境。
在那之后，他们交换了联系方式，两个人坦坦荡荡，聊得多了，反而成为了能互相交心的朋友。
“还是叫我Alysa吧。”女人耳朵上挂着漂亮的银色耳圈，走进来摇曳生姿，朝他摇着头，“我以后也改改口，不叫你学长了。”
“好。”梁峙勾起嘴角，顿了顿又指向里面，说，“你订的琴做好了，刚送过来。”
Alysa嗯了一声，她这次来就是为了来取自己定制的大提琴。琴的背板用了很罕见的木材，正面还刻了她的名字，花了她不少心血。
把Alysa先带到里面验货，梁峙出来接了个电话。是成倦打的，不知为何打了两次还在响铃。
“喂，老倦。”他接起，习惯性地从兜里摸出火机。
成倦最近在家里弄了个工作室，鼓捣着录音和demo制作，有好几次都说让他过去试试。
“我这边还没忙完，就先不过去了。”梁峙叼着烟，摇摇头说道。
那边成倦有点惋惜，“那行吧，正好燃燃回来了，说要在我这住两天，我还说要是方便，咱们这么久没见了，能凑齐一回呢。”
梁峙正垂眸给烟点着火，略微恍惚了下，问：“崇燃回来了？”
“可不。”成倦长叹了口气，“还带着小崇煜，你说这孩子可真行，当初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手指忽然被钻出来的火烫了下，梁峙眉心一紧，“你说阿煜？”
这话问得成倦有点没反应过来，“啊……是啊。”
出来没顾上穿外套，梁峙猛然起了一层汗，被迎面吹来的寒风吹得浑身发颤。
“我一会儿就过去。”他一把捏断了嘴边的烟，很快转身，走进了店里。
第60章 Ch.14 暗涌（2）
***
从曼谷飞北京，航程需要六个多小时，再从北京坐车回燕川，到站的时候已然快要天黑。
时隔很长一段时间再一次回到燕川，周崇煜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要选一个黄道吉日，以至于刚进车站，就开始跟这里的磁场犯冲。
他这次回来总共带了两件行李，一件是阿岚送的箱子，另一件是他自己的旧双肩包。
所有的重要物品全都放在随身携带的双肩包里，有手机，也有银行卡和一些身份凭证。
从站台出来，周崇煜肚子有点饿，于是在车站里随便找了家快餐店，掏出手机点单。也是一时疏忽大意，他随手就把包放到了脚边，等再有空低头去看的时候，包已经不知道被哪个黑心的贼悄没声地偷走。
没办法，周崇煜去报了案，包也不能立马就找回来。
卡里大部分都是泰铢用不了，他只能先转了一小部分能用的钱到手机里，然后给银行打电话，把所有的卡都挂失冻结。
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他像个身无分文的流浪汉，拖着一只笨重的箱子，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荡。
脑海里闪过几个能去的地方，很快又被他否决掉。
去找小舅，他哥一定会知道，到时候再特地从国外赶回来把他骂一顿，想想滋味就不会好受。
去找梁峙，应该是不太方便，听说他最近都和大学时的女朋友在一起，周崇煜不想打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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