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到这话的谢一恬皱眉，吐槽道：“直男夸人。”
得亏翟佳鑫背对着谢一恬, 不然谢一恬看他那样，指定说他孔雀开屏，装嫩。
宋安然往他肩上不轻不重拍了一下，说：“得了，收起你考完那点亢奋劲，发答案去。”
有了嘴替，徐雾才满意地负手跟在洛宸羽身后出了教室门。
本以为只是今日赶上多云天，早上阳光被遮得严严实实，不见天光。这会儿更甚，阴沉沉的，不见日落西山，倒是灰云厚积，聚沉垂压，热风在空气中迟缓地扑面，昏沉，闷热，漫天风浪卷起枯叶，如同无声的警讯，低压，哀鸣。
徐雾暗道不好，要下雨的征兆，看样子……还是暴雨。
像是无来由，他讨厌下雨天，尤其是夏季。
雨季的潮湿闷热，像无形的藤蔓死死缠绕住他，汗水附着在皮肤表面的黏腻感，如同甩不开的阴霾，笼罩周身。
“我靠！”
一阵失重感，徐雾右手忙扶住一旁的楼梯扶手，冰凉的温度在手心蔓延，踩空的脚落实在地上，唤他回神。
感受到洛宸羽的目光，徐雾紧绷的肩膀沉下去，语气迅速调整平和，笑着解释了一下：“没事，就踩空了一节楼梯。”
“走路看路。”
“昂。”徐雾点了下头。
对他来说，相较于走平路被绊一脚，走路往前面人后背上撞，下楼梯踩空其实还是能接受的。
办公室静得很，不过教师位置倒坐得齐。
学生考完紧接着老师忙，先是改卷，后是讲卷。特别一中还是那种考试频繁，出分迅速，课程进度疯赶的学校。
无论老师学生，二者没一能闲着的，毕竟是高中，从两周一放的周日下午都得回来考试就不难看出，离人性已经很远了。
进门最近的就是数学组，办公桌上摆着两叠很厚的灰色印刷卷，全年级的都一并放在这，等着各班课代表来数。
经验之谈，正式联考试卷的答案解析，一般能印一张整的再加半张式的，要么就是两张整的，各科都一样。
跟着洛宸羽数试卷久了，不知不觉中就养成了某种默契。
徐雾自然地接过洛宸羽递过来的一叠试卷，手指骨节往右上角一抵，修长的手指在翻飞的张张卷角中绰绰。
理一班三个大组，徐雾数第一份奇数组的和第二份偶数组的。
陈刚刚好领着人从近的办公室门进来。
“你是哪一届来着。”
“22届。”
陈刚打开玻璃杯喝了一口，边盖，嘴里边念叨：“诶，我记得你是不是考上的那个什么，浙大是不是。”
“对。”
徐雾的八卦之心在熊熊燃烧，在学校平淡往复的日子里，办公室里的任何一点与学习无关的聊料都值得他们这群可怜的住校学生竖耳细听。
目光往侧后方一瞟，只见一个戴着紫色棒球帽的男生坐在陈刚桌子附近的椅子上，俩人正聊着天。
陈刚虽然严，屁事多，管这管那，但学生缘是真的很好，看见陈刚带过的临中毕业生回母校看来他是常事。
“怎么还有闲工夫回来。”陈刚调侃他道。
那男生乐呵回道：“考上研究生之后啊，就经常跟导师这里跑那里跑。这不，刚好前两天这个实地考察的项目要回临安，我一看，回老家不得来看看您啊，一结束就过来了。”
见到以前的学生，不同于平日里要在学生面前竖威的严肃，倒像是见了位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陈刚嘴上挂着的笑就没消下去过，眼睛都快眯成了条缝，手指隔空冲他点了点：“你这小子，光这几年勤快，前几年，都没见你回来一趟。”
那人自嘲一笑：“本科考差了，就上了个二本，又没胆量复读，更不好意思回来了。”
陈刚浅笑着，他能把自己来时路当笑话讲出来的那刻，就说明了他已然拥有释怀过去的勇气了。
“考研好啊，考研。”
后面，他们师生俩聊的一些琐事，徐雾不是那届的学生，没经历过他们那时的青春，自然无法触及他们的怀故情思。
作为局外的旁观者，不难体会到，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洛宸羽附在徐雾耳边说：“数完了。”
意思就是在提醒他，听完八卦了，该走了。
闻言，徐雾点了点头，说：“嗯，走。”
陈彦看见人从后门回来了，伸手道：“诶诶，徐雾，给我抽一张。”
徐雾“嘁”了一声，从第三组的答案堆里抽出一张递给陈彦，还留了句：“就你事多。”
“谢谢兄弟。”
陈彦说完，翟佳鑫听着动静也伸手：“徐雾……”给我也来一张
还没说完就被徐雾打住这死动静：“Stop，你们组的在洛宸羽那。”
徐雾像脚底抹了油一样往洛宸羽那跑去送试卷。
陈彦对完了选择题，拎着试卷猛地钩住翟佳鑫的脖子。
翟佳鑫被吓一跳，陈彦那只手绕过他的脖颈指着试卷，说：“你看你看，还不信我，我都说了——选D。”
那尾音故意拖长，骄傲和得意从他的脸上毫不掩饰地满溢出来。
“不是。”翟佳鑫抬手抓住试卷下端，人往前凑。
徐雾趴在桌上，轻掀起眼皮，看某人脸几乎贴在上试卷，一字一行地往那个压轴题的解题过程上凝审，然后蹦出一声，“艹，带错数据了。”
陈彦直起身子，往翟佳鑫的肩上一锤，笑说：“欸嘿，小丑。”
翟佳鑫仰天发出长叹：“啊——五分！我毁了——”
徐雾的笔往翟佳鑫的背后戳了一戳。
翟佳鑫一脸怨闷地问：“你也对了？”
徐雾嘴绷成一条直线，接着淡淡出声：“哥，答案。”
翟佳鑫才看到前桌伸着的手，忙坐直去接。
从戏精手里接过试卷，徐雾才满意地把手里的黑笔往笔槽里搁，又伸手从抽屉里掏出一支红的。
一瞬的事情，窗外大雨滂沱，风吹呼啸，教室右边白色的窗框震颤闹响，断断续续地连续针雨跟着狂风吹进教室。
那快位置刚好是理一摆着的书架，放不下的书和试卷都摆在那，淋不了雨。
徐雾一个箭步直冲过去，一手扒着铁栏杆，另只手伸过去去够窗把手。
雨点隔着校服布料打在手臂上，窗框被风吹得最大角度向外，风和固定处的铰接对抗，摇摆不定，徐雾倒吸一口气，踮起脚又伸长了手，在潮湿中抓住了那个白色把手，用力使劲，把窗户拉回来，向下一按，关紧。
洛宸羽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旁边，把旁边那扇向右开的窗户拉紧也合了上。
陈刚这会儿正赶上来，见这场景，抬手连连指着那，大声道：“愣着干嘛啊，去把窗户关上啊。”
陈彦从座位上弹起，就近去关最近的一扇窗。
隔着透明玻璃，外面天色比正常暗得早，雨点骤大，从玻璃窗上争先恐后地滑下，形成潮湿的水瀑。
忽然闪过一道雷，白光劈下，黑暗四分五裂，不过瞬间，却与风雨一道，显得压抑。
徐雾藏在衣袖下的手颤了下，握紧，看着窗外的景出神，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王建华路过走廊，在挨间教室地指挥吩咐：“前面的同学，把投影仪的插头拔掉。”
徐雾回到座位上，摊开本物理竞赛题，整个人出奇地安静。
顶灯骤灭，教室掀起一阵惊呼，停电了。
徐雾握笔的手一顿，心脏不受控制地收紧，黑暗如化形的潮浪将他淹没，喘不上气。
洛宸羽轻拽了下徐雾的衣摆，在旁边轻声道：“手。”
徐雾几乎是下意识把手伸了下去。
他对此习以为常，洛宸羽平时没少给他塞糖，或者喜欢在底下牵他的手，有时课下哄闹，在抽屉的遮掩下，双手暧昧地握在下面，十指相扣，心里怕被发现，又忍不住享受，这段隐藏感情下带着的刺激，叫人回味。
洛宸羽的手指轻滑过徐雾摊开的掌心，顺力将他的手蜷起，大半握进了手心，拇指温柔地抚着徐雾的手背。
徐雾心一紧，原本还紧着的手卸了力，任由他握着，低垂着脑袋，眸光忽闪……
陈刚在前门那边接电，嗓门一如既往的响。
“我们四楼停电了啊。”
“对啊，备用电源呢？这么黑我们学生怎么学习啊。”
“啊？”
“……那行。”
陈刚放下电话，对着教室里喊：“停个电而已，大惊小怪。”
“坐回去，瞎跑什么。”
又过了半小时，眼瞅着离晚自习结束也就差了一小时，陈刚接到通知说提前放学，让他们早点回宿舍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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