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陈志远在岸上来回打转，一双眼睛也跟着转了几圈，转身骑上自己的自行车跑了。
许飞在心里暗骂一声，顾不上其他，开始往岸边游去？
傍水而居的山里孩子基本都会水，落水对许飞来说除了丢脸一点没什么杀伤力。
但下一秒，安小凡也跳进了水中。
他身影虽瘦小，可在水里却灵活得像一条鱼。
他从背后死死揪住了许飞的后衣领。
许飞动作一顿，马上要到岸边却硬生生被扯住了。
他愤怒地回过身，想要再次对安小凡动手。
但下一秒，一把冰冷的刀子在水底抵上了他的腰侧。
也不知是水冷的还是怎么的，许飞忽然打了一个寒颤。
“你到底要怎么样？”许飞骂道，声音却没之前有底气了。
“要你……”安小凡抬起另一只手，放在了许飞的后脑勺上，然后——
他猛一用力，将许飞的头摁进了水中。
“要你对我所做过的一切——忏悔！”
许飞猝不及防地呛了一大口水，开始挣扎起来。
但他挣扎不过安小凡。
下水的时候，安小凡就挑好了位置，他站在可以受力的河底泥地上，而许飞的位置水位更深，根本没有着力点。
更何况，许飞如果胡乱挣扎，还有可能会被水底不长眼的刀子刮伤。
许飞呛了好几口水后，脑袋才猛地被安小凡提了起来。
安小凡问：“你还好吗？”
许飞没接话，拼命咳着水，可还没有喘上几口气，后脖颈又被人用力压着摁进了水里。
在水里，体形再大的许飞也未必是水性极好的安小凡的对手。
安小凡冷漠地看着在水里痛苦挣扎，不停呛水的许飞。
他在心里冷漠地掐着点球：一，二，三……十五，十六……
人类憋气的极限时间是多久呢？
许飞痛苦地低吼起来。
安小凡冷漠地看着，脑子里只不停闪过曾经许飞对自己做过的一切。
一次次，一幕幕，都在他尘封的记忆里再次闪现。
那些痛苦而不甘的回忆，从来没有消失，只不过是被深深隐藏起来罢了。
而此时此刻，记忆解封，连同记忆一起涌出的，还有曾经他的痛苦，他的不甘，他的绝望和他的仇恨。
有那么一瞬间，安小凡对许飞起了杀心。
许飞，如果你死了，那我之后的人生……
是不是就可以一路顺顺了。
挣扎中的许飞看见了安小凡眼里的疯狂和杀意。
他身子一顿，恐惧溢出，巨大的求生欲本能忽然让他拥有了力气，猛地挣脱了安小凡的控制。
代价是衣服被硬生生扯断，擦着刀刃而过的后背也被硬生生划出一道口子。
许飞重获自由，他贪婪地大吸着空气，然后不顾一切地往岸上游去。
“许飞。”安小凡索命般的声音在背后森森响起，“你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害怕了？”
许飞游泳的速度根本不及安小凡。
安小凡率先一步上了岸，湿漉漉地站在岸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狼狈想要爬上岸的许飞。
他抬起一脚，不轻不重地踩在了许飞刚刚撑在岸边的手上。
“许飞。”安小凡半蹲下身，亲切地问，“你怎么看起来这么害怕？”
许飞白着脸说道：“安小凡，你让我上去，放过我吧。”
“你求我。”
“我求你，安小凡。”许飞说话时牙齿都有些打颤，“我求你放过我，让我上去。”
“求求你了安小凡。”
“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求我有什么用？”安小凡的脸色沉了下来。
在学校的男卫生间里，许飞和几个体训生对他拳打脚踢时，他也曾经这样抱着头低声又痛苦地求饶。
“许飞你放过我吧。算我求你了，你能不能放过我？”
“你到底为什么要一直针对我？”
“我求你……放过我。”
在学校活动楼的天台顶楼上，安小凡也曾一边护着自己被王盟扒下的衣服，也一边小声地求饶：
“我和你没有过节，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你们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我求你们……放过我吧。我只想好好学习，过我自己的生活……”
可是，他不停地求饶背后，换来了什么。
换来了许飞和他的小弟们更加大胆而猖狂的殴打。
换来了许飞和王盟更加肆无忌惮的侮辱和欺凌。
所以求饶有什么用？
安小凡猛地加重了脚上的力道。
他几乎咬牙切齿地对脚下的许飞说道：“许飞，如果求饶有用的话，那当初……你为什么还要那样对我。”
“”我的每一声求饶，每一句祈求你放过我的话，你不是都听不见吗？
“我错了，对不起。”许飞忽然大声地说道。
安小凡的身子一顿。
许飞喘着气说：“对不起，我错了，安小凡。我真的知道错了。”
“我不该那样针对你。”
“我错了。”
“我不该欺负你，嘲笑你，带着同学们一起针对你，看你笑话。”
“我……”许飞的声音渐渐低哑起来，“是我的错。是我没用，我讨厌抢走妈妈的小白脸，又痛恨自己的懦弱无能，所以……”
“所以我长得像小白脸，你讨厌我。”安小凡看着许飞说，“而我又恰巧是你讨厌的那种懦弱软弱的性子，所以，你就更加讨厌我。”
“是，对不起。安小凡。”许飞说着突然哭了起来，“对不起，安小凡，我知道错了，我不会再那样对你了。”
他一个半大的男孩，浑身湿漉漉地趴在岸边，手还被安小凡踩在脚下，眼泪哭得稀里哗啦。
可安小凡根本无法同情他，更无法共情。
这算什么。
讨厌别人的长相，讨厌自己的懦弱，所以就要针对他安小凡这个无辜的人。
所以就要对他安小凡恶语相对，拳脚相加。
安小凡忽然觉得很无力。
他松开了脚，许飞踉跄地爬上岸，坐在岸边一直不停地哭。
真可笑，明明自己才是受害者，可现在，施害者却哭得比他还要凄惨。
安小凡转身想走。
给许飞的教训是够了，之后或许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不会再来霸凌自己。
可安小凡却没有感觉开心和轻松。
心里隐隐有个声音在说，这一切，似乎顺利得太不真实。
许大力开着车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自己儿子坐在河边哭得不成样子，他顿时心疼地冲上前，搂住了半大不大的男孩。
“大飞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和爸爸说，爸爸一定不会放过他。”
许飞哭着不说话，
许大力一边拍着儿子的后背，一边指着不远处的安小凡的背影：“是不是姓安的那小子欺负你了？大飞，你和爸爸说，爸爸一定要他们一家好看……”
“不是。”许飞低着头小声地说道，“没有人欺负我，是我……我……我不小心掉进了河里，是安小凡帮忙救了我。”
……
安小凡骑车回到家时，天已经完全暗了。
很不幸运的是，半路上天空还下起了小雨。
雨不大，打在脸上也不疼，但因为是下雨，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世界都像是蒙在了一层雾气之中。
安小凡把车在路边停好，看到自己曾经那个熟悉的家里，还亮着一盏昏黄的灯。
大概是母亲，依旧一如既往地在家里等着他回来。
他向家门口走去。
却在走到院门口时，看到了矮小木制院门的门外，站着一个人。
那人听到脚步声，回过头，路边仅剩的一盏路灯灯光恰好照在了他的脸上。
一双狭长的丹凤眼如同深不见底的幽井一般，平静而深沉地看着他。
安小凡几乎是愣在了原地。
章亦丞。
那个原本应该出现在三年后的高中里的章亦丞，却在这个时候出现了。
第67章 天堂（三） 我这是在教他感同身受。……
“章亦丞， 恭喜你通过了审判之界的恐惧考验。”温柔的女声在空荡荡的周围响起，“欢迎来到天堂。”
“天堂会满足你的任何一个愿望。”
“现在我们检测到你的愿望是……”
“我来说。”章亦丞打断了那个声音，“我要和安小凡一起， 安小凡在哪里，我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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