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老板不是不知分寸的人,硬要送梨过来,会不会有深意?傅莲时隐隐有些猜测。
众人怕触卫真的霉头,哪里敢吃梨,都摆手不要。卫真朝外大吼:“曲君,别逼我翻脸!”
赵圆讪讪退出去了。卫真被搅得耐心全无:“你还不弹吗!”
“我也弹刚才那一段。”傅莲时说。
余波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旁边鼓手、吉他手,对视一眼,准备开始数拍子。
“不用伴奏,我只弹最后的solo。”傅莲时把贝斯解下来。他原本打算老老实实弹的,但看到刚刚那只梨,忽然有了一点别样的头绪。
“你们可以随便调我的琴,我都能弹出来。”
吉他手好奇道:“真的?”接过贝斯,每根弦都扭几下。
调完了,傅莲时拿回琴,重新听了一遍空弦。没有“钢琴缝儿”里面的音。能做卫真乐队的吉他手,肯定也是有本事的人物。
“给你五分钟记住,”卫真翘起二郎腿,“记不下来,你就也走。”
“不用记。”傅莲时没再听别的音,把最后那段独奏弹了出来,一个音也没有弹错。
卫真坐直身子,第一次正眼看他。
“献丑了,”傅莲时说,“不过没弹错,还算好吧?”
卫真拿过贝斯,亲自换了调弦,说:“再来。”傅莲时照例只听空弦,弹了第二遍。
这次卫真留神看着。同样一个音,在琴上有许多种按法。傅莲时每次按弦,却总能找见离得近、最顺手的位置,不必在同一根弦上滑来滑去,所以他不是投机取巧。
有些人记忆力超群,听过一遍就能记住音高的位置。但傅莲时只听了空弦,他也不是凭记忆在弹。
“怎么做到的?曲君教你的?”卫真问。
“什么怎么做到,曲老板教了我吹笛子,”傅莲时道,“不过都差不多,既然每一品高半个音,记得空弦,就能弹出来了。”
吉他手倒吸一口凉气,傅莲时忐忑道:“我、我自己在家弹着玩的,实在不会别的了。刚才说什么靠弦,我也不是很明白。”
余波居然没再发出那些嘲讽的怪声,傅莲时看向他说:“但我才练两个月,大家都有初学的时候,不必因为这个笑话我吧。”
余波没答话,卫真幸灾乐祸似的说:“你快滚蛋,不要让我撵你。”
余波面色铁青,把自己的琴塞进盒子里,一声不吭走了。傅莲时说:“那我也走了?”
“你别走,”卫真说,“留下来认识一下。”
傅莲时还觉得很不可思议,明明余波弹得更好,卫真却选了自己。
“这是贺雪朝,”卫真指着吉他手,“高材生,念大学。”
傅莲时心想,他之前虽然自我介绍过,但大概谁都没记住。贺雪朝过来和他握手,傅莲时道:“我叫……”
“我记得,”贺雪朝说,“你叫傅莲时,《子夜歌》嘛。”
难怪是高材生!傅莲时登时肃然起敬。卫真问他:“傅莲时玩儿那个,你会不会?”
“能弹吧,”贺雪朝拧乱琴弦,试着弹了一段,又说,“但我是算的。比原来高两品,三品……多少品进一位。”
“好厉害,”傅莲时惊叹道,“像珠心算一样。”
贺雪朝默默走开,卫真又介绍说:“鼓手,高云。”
最近天气正凉,别人都穿棉衣,高云却只穿了一件单衣。袖口挽到手肘,露出来的小臂纹满花花绿绿的纹身,看着不太好惹。两人也握了手。
最后卫真说:“我,卫真。乐队还没有名字,没有歌,你愿意留下来吗?”
傅莲时忙不叠点头。卫真关上音箱,拔掉所有电源线,领众人走下楼梯。曲老板和赵圆坐在楼下店面,一人拿着半边梨。
“太吓人了,”赵圆说,“没敢看就下楼了。你挨骂了吗?”
“应该没挨骂吧,”曲君接茬道,“卫真其实是好人。”
赵圆说:“那也别灰心,刚刚那人都没选上。你在卫真面前弹《顺流而下》,真他妈光宗耀祖。”
傅莲时哭笑不得,看看曲君,又看看卫真,还是觉得自己像在做梦。末了说:“选上了吧。”
“别灰心。”曲君捏着嗓子,重复了一遍。
卫真径直走到桌边,从大衣口袋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拍在桌上。
本身发黄的油印纸片,用尺子打了格子,又薄又滑,独具异香,和学校试卷一个质地。傅莲时问:“这是什么?”
“隔壁中学准备校庆了,”卫真说,“校长和我有点儿亲戚关系,想叫我们演几首歌,这是报名表。”
第7章 东风
赵圆道:那不就是我们学校么,傅莲时,我真羡慕你。”
傅莲时把报名表拿过来,抬头果然就是他们学校的名字。赵圆惊叫一声:“这下看廖蹶子还有什么好说的!”
其余几人不知道廖蹶子是谁,赵圆便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大家听了都很是义愤填膺,曲君说:“好在你是卫真乐队的人了,到学校里演出,反而要给你钱呢。”
傅莲时忍俊不禁,想,廖蹶子肯定要气死了。心里有点上不得台面的激动。
“现在乐队没有新歌,”卫真说,“校庆也就两天后的事情,没什么时间排练了,只能唱昆虫的歌。”
吉他和鼓手都是慕卫真之名加入的,傅莲时虽然更钟情“飞蛾”,但也算是昆虫乐队的粉丝,自然没有异议。
卫真把报名表拿过来,大家围拢在一起,看他在表上写了几个书名号。
最后剩下“表演者”一格空着。卫真看向鼓手:“还有一件事,就是要给乐队起名。高云起一个。”
“有个别的乐队叫‘超载’,”高云说,“那我们就叫‘失真’吧。”
超载和失真都是效果器上写的东西,卫真觉得拾人牙慧,不太满意。曲君接话说:“有个乐队叫‘黑豹’,颜色加动物,你们叫‘小青蛙’。”
“难听死了,”卫真道,“像唱儿歌的。”
“前门大桥下,”曲君道,“就是正阳桥,游过一群鸭。”
卫真看向吉他手:“贺雪朝是高材生,你说叫什么?”
贺雪朝戴副眼镜,高高瘦瘦的,很有书生气质。闻言说道:“我学化学的,想不出来啊。叫‘共价键’。”
曲君道:“叫‘小肽键’乐队。”
傅莲时笑了一声,卫真不满道:“你笑什么,你起一个。”
傅莲时压根没想到能选上,更没考虑过乐队起名的事情,脑袋空空如也,信口说:“叫‘飞蛾’。”
曲君一哑,居然没往下接茬。卫真长叹一声,说道:“我还有个办法。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披头士有首歌是翻书写出来的?叫做《While My Guitar Gently Weeps》。”
传说乔治哈里森读《易经》,看到书中说万物皆有联系,便决定随便翻一页书,给看到的第一个词写歌,于是有了这首名作。
卫真道:“我们也照这个办法取名。高云,你说翻几次?”
“三次。”高云说。
“你说要几个字?”卫真看向贺雪朝。
“两个字。”
卫真指着角落书架:“傅莲时,你去挑一本书,拿过来。”
这是个半人高的木头架子,多数码置没有放书,反而放了义甲、胶带、笛膜、阿胶之类零碎事物。傅莲时扒拉半天,找见一本音乐书,还有一沓杂志。
要是拿音乐书,翻出来叫什么“靠弦乐队”就太难听了。
反而杂志堆里的《小说月报》,简直是他的贵人。傅莲时对它很有好感,抽出来问:“老板,拿这个可以吧?”
“你们的乐队,”曲君说,“自己看着办。”
傅莲时于是选了那本《小说月报》。卫真拿书,珍而重之翻了三页。翻到一篇连载的武侠小说,打头二字是主角的姓名“东风”。
“这个好听,”贺雪朝说,“东方刮来的风,听起来要出国了。”
卫真对这名字也很是满意,大家全票通过,在报名表写下“东风乐队”。
过完周末就是校庆了,事不宜迟,大家商量完报名表事宜,回到楼上排练。
念及东风是新乐队,没有默契可言,卫真填的都是简单好练又耳熟能详的曲目。《顺流而下》不必说,傅莲时快要能倒着弹了。另外二首留神记一记贝斯的旋律,也能弹个八九不离十。
练到三首歌都很顺溜,不会犯错,傅莲时也再不会忘记“靠弦”了,卫真才终于松口。
这时已是傍晚,赵圆要到签名,早已经回家。高云住得远,贺雪朝要回学校宿舍,两人搭伴赶巴士,也匆匆走了。
转瞬之间,排练室只剩下卫真和傅莲时。
见他赖着不走,卫真道:“我很凶么?我这人就是讨嫌,没办法。”
“还好吧。”傅莲时道。
“我以为你是想说这个,”卫真锁上二楼铁门,“今天吼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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