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还在看热闹的谢允有些诧异地回过了头。
什么上回又说什么了怎么你们之间的纠葛不是钱包吗和我的店又有什么关系。
周旭平嗫嚅两下收了声,吴四的表情变得更难看了。
饶是早就看出了邢南不是个善茬,但眼下的形势还是出乎了他的意料。
在他们据了先手优势、又人多势众、还有邢安来做背书的情况下,不过三言两语的几个回合,主动权就回到了邢南的手上。
先前邢安分明说只要他出人,包让谢允大吃一场亏,而现在……
吴四若无其事地回退几步,给坐在地上的其他人使了个眼神。
谢允不紧不慢地抬腿,挡住了身旁的巷口。
剑拔弩张。
无声的对峙里,邢南冲着邢安招了招手:“来。”
邢安攥了攥拳头,定在原地没有动。
“既然是误会,那总归是要解决的,”邢南温和地加重了语气,“来。”
“哥,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儿事,”
他眨了眨眼,硬扯出个无辜的笑,“要不我们……有机会再聊。”
“……”
邢南沉默了片刻,正当谢允以为他终于要忍无可忍时,他却侧身让开了,“那你走吧。”
邢安如蒙大赦,头也没回,擦着邢南的肩低着头快步离开了。
咔哒。
邢南不知什么时候又叼了根烟,明灭的火光里,他把玩着打火机,冲着身前人微微一欠身:“各位见笑了。”
他顿了顿,又转向谢允:“剩下你随意。”
谢允看着面前神色各异的人,抿了抿唇。
一时无言。
这回跟着吴四来的,一看就是经特意挑选过的“精兵”。
除开周旭平这么个毒唯外,到了现在其他人的表现都还挺冷静。
不像是喜欢无脑喊打喊杀的愣头青。
“小四啊,”他终于开了口,“计划赶不上变化吧。”
吴四瞪着他没说话。
“滚吧,”
谢允转身让开身后的路,“我晚点儿,亲、自、找、你、谈。”
邢南身上的气势陡然一松。
他从嘴边捏下烟头,一只手把小店卷帘门拉上去半截,冲着谢允随意一点头,率先弯腰钻了进去。
吴四依旧瞪着谢允,明显有些不甘心。
但他多少还是有点脑子,至少能看得清局势。
现在这个情况,就算他们人多势众,这条街上到处是监控,到最后输了住院赢了坐牢,怎么都躲不掉。
要只是送手下几个二愣子去挨揍就算了,让他自己……
这种百分百亏本的生意谁做谁傻逼。
“走着瞧。”吴四故作强硬地回了声。
谢允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没说话。
碰上吴四已经在他的预料之外,更别说还有个邢安。
单一个吴四还算好对付,但只要加上邢安,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
邢安这种见了棺材也不落泪的滚刀肉,要不是刚好在医院和邢南碰上,今儿还不真知道该怎么收场。
邢南、邢安。
把车推到充电棚下插上线,谢允紧跟着进了小店。
卷帘门下的空隙里打进一截日光,照亮了靠近门前的不到两排瓷砖。
店内没有温度的黑暗里,只有邢南手上的烟头燃着淡淡的火光。
邢南窝在柜台后的躺椅上,一只手手臂屈起搭在脸上,听到动静,夹着烟的手指晃了晃:“没事儿,我缓缓。”
谢允默了默,伸手拍开电灯开关:“喝点儿吗?”
邢南有些意外地抬了眼,在谢允面上打量一番,才道:“嘴不疼了?”
“我就多余问你。”谢允直接在货架上拿了瓶酒下来,给他俩一人倒了杯。
邢南笑了笑没说话。
谢允和他碰了下,低眉抿了一小口:
“……刚刚那个头头儿,叫吴四,上学那会儿我跟他关系还行。”
“嗯。”邢南应了声,抬起杯子举到嘴边。
“后来我家里……”谢允顿了顿,话到一半改了口,
“后来我爸出事了,我挺低迷的,吴四又一天天窜得不行,我俩就玩不下去了。”
“李知瑞不窜么?”邢南的声音有点哑。
“不一样,”谢允说,“光我爸的死亡玩笑他都不知道开多少回了。”
邢南微微皱起眉头:“那你脾气挺好。”
“也……没有,”
谢允又抿了一口,回想起以前的事儿,反而有些乐了,“后来升旗的时候他被我扒了裤子一脚踹主席台上去了。”
“之后他绕着我走了好几年,也就是我现在金盆洗手,他这才……”
邢南沉郁的神色出现了一丝松动。
嚯。
什么咖位啊金盆洗手都用上了。
谢允看就没怎么喝过这种高度数白酒,两口下去,还没邢南半口咽的多。
绯色却在不知不觉间攀上了他的耳根,他拿着酒杯,说话已经粘上了点飘飘然的意味。
“邢安,我亲弟,是想问这个么?”
邢南终于开了腔,“……不能喝倒点儿给我。”
谢允盯着自己杯中的酒愣了愣。
见他半天没动静,邢南索性直接拿起他杯子,一股脑倒走了三分之二:
“下回想问直接问,我用不着……这种‘公平’。”
因为没有意义。
人生本来就不公平。
想来他活了二十来年,一直到昨天之前,他都没正式走进过城西游乐场的大门。
长大了、没有空、不可以。
你的首要任务是好好学习,你和他不一样,你要出人头地。
“我家一直就这样,习惯了,”邢南看了他一眼,“你应该也能猜到。”
“啊。”谢允应了声。
“我爸妈挺奇怪的,”
才喝了几口,谢允耳廓的红意便已经爬上了眼角,邢南扫了他一眼,一口把杯子里的酒全闷了,
“一边说人生是自己的,我们怎么样都不关他们的事,指望不起。”
“一边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邢安,一边又事事等着我替一家人兜底。”
“你……”谢允看着他,有些生涩地张了张嘴,“要哭一下吗?”
邢南怔了怔,忽而靠回椅背上笑了起来:“上小学起我就没哭过了小孩儿。”
谢允愣愣地哦了一声,而后才后知后觉地抬眼瞪向邢南:“你刚说什么?”
邢南于是笑得更欢了。
“给我满上,”
笑了一通心情轻快不少,他叩了叩桌面,看上去已经恢复了平时的状态,“没想到邢安能来找你麻烦,对不起啊。”
“你道什么歉啊?”
邢南一怔。
因为我是哥哥啊。
“他毕竟是我和我爸妈一路惯出来的,”邢南笑了笑,“邢安就那样,我早就知道。”
在邢安第一次压着语气里的得意,故作关心地一再追问他,“想不想去游乐场玩”时就知道了。
“我说,你他妈有什么可道歉的啊!”谢允皱了皱眉,突然一巴掌拍在桌上,
“他是他,你是你,他和你除了血缘有半点关系吗?”
“你管他是羡慕你讨厌你还是别的什么,就他那样的,再腆着脸模仿你也就东施效颦!”
哎等等这词儿能这么用么……
谢允应该是喝得有点上头了,本来就多少带着火,眼下更是借着几分醉意嚷了个没完。
邢南歪在靠椅里一通傻笑。
笑完了又有些感慨。
原来那么明显。
羡慕、讨厌、模仿。
那些他自欺欺人至今假装不知情的东西,一个才见过邢安不到三面的人都能轻易看出来。
失败啊。
邢南闭了闭眼,心底猛地升起一股未名冲动。
“是啊,”他说,“其实我真的、完全、一点儿都不想做这个哥哥。”
——邢安的出生像是一根横生的骨刺,牢牢插入他的家庭关系之中。
是一切疼痛的根源,却也是唯一可供依附的支架。
从他出生开始,邢南努力过、挣扎过、抗争过,最终不过竹篮打水一场空,快三十了才肯承认自己的败落。
但是他却没办法责怪邢安。
因为不论怎么说,邢安到底只是一个比他小六岁的、眼界和能力都有限的、弟弟而已。
错不在他。
可要是没他就好了。
如果没有邢安,邢南就是邢南,而不是哥哥、不是长子、不是榜样、不是任何别的什么东西。
如果没有邢安……
多年念念经久贯肠,今日惶惶自投罗网。
“所以我罢工了。”邢南说。
身旁的谢允沉默了片刻,忽而起了身。
错落的呼吸中带着层薄淡的酒气,谢允微微低头搂了上来。
胸膛的温度和肩膀相撞时,邢南回神抬首,嘴唇无意识地蹭到谢允的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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