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这个点正好是上班的点，蔷薇已经在办公室了，文件处理一半接到裴知予电话，视频里的裴知予，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唇角翘成小对勾，喊“妈”的声音也比平时更甜一些。
蔷薇听着，身上的疲惫感缓解了些，回话的语气依旧冷冰冰的：“怎么了？”
裴知予大半张脸贴着视频：“妈，你好不好？”
她说：“还好。”两个字回答，利落寡淡。
裴知予不满地努努嘴：“什么叫还好啊，东方女士现在跟自家女儿讲话这么敷衍的？”
那边无视她的抱怨，鼠标落电脑上，处理忙到一半的工作。
裴知予喊：“妈？”
她握着鼠标的手停了下，抬头，冷凝的目光带着催促。
裴知予嬉皮笑脸。
蔷薇等不住她的回答，双手落键盘上，噼里啪啦敲着文件。
裴知予看着她工作的样子，看了好一会，开口：“妈，我有喜欢的人了。”
那边快速敲打键盘的手陡然停下，眸中闪过一丝惊讶，又很快被平静取代。
裴知予继续说：“是个女孩子，很漂亮。”
她“嗯”了声，视线却没有从电脑端移开，心里却已经有了几分猜测。
裴知予喊：“妈。”语气郑重。
她抬头。
“你会祝福我的对不对？”裴知予问。
眼睛里充满了期待与等待。
蔷薇沉默半秒，说：“会的”，眉眼间染上半丝温柔。
裴知予满脸的幸福感溢出屏幕：“妈，谢谢你，我好开心。”
蔷薇闻言，心尖像是被什么东西烫了一下，半晌，唇间露出几分察觉不到的笑意，连带说话也比平时多些：“是你的同学吗？”
裴知予说“是的”，犹豫了下，又说：“妈，你见过她的，她叫辛禾，现在在草冬街当主播，很优秀，大家都很喜欢她。”
蔷薇“嗯”一声，语气偏温柔。
裴知予：“妈，你想不想见她？她去洗澡了。”
蔷薇指尖微蜷，手从键盘移开，下垂至双膝之间，想了下，摇头。
裴知予心里猛地一酸，没有强迫。
电话两头出现短暂的沉默，蔷薇指尖捻着身上衣物，一下又一下，过几秒，裴知予开口：“妈，那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两个过来看你好不好？”
蔷薇点头，嗓音略沉地说了声“好”。
裴知予笑，问：“妈，那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们给你带？”
她说：“没有”，说完觉得扫兴，补充了两个字：“都行。”
裴知予自顾自说了几句，就把电话挂断了。
蔷薇在通话结束的那一瞬间，心里的弦像是一下子绷断，整个人身上没了力气，她撑了几秒，半趴在桌面上，脑海中是刚才裴知予对她笑的样子，说“妈，等忙完这阵子，我们两个过来看你好不好？”
又说：“妈，我有喜欢的人了，是个女孩子。”
“我好开心！”
“你想吃什么好吃的，我们给你带。”
……
都是她的样子，明明刚刚才通过电话，可是这一刻，她真的很想见见她，想像一个正常母亲一样，见见自己的孩子，想听她在她身边喊妈妈，听她分享自己的快乐与开心。
可是不可以，如今的她，是个半身不遂的废人，不善言谈，不会表达，对方是自己女儿最心爱的人，如果知道她有这么个母亲，会不会嫌弃，对方的父母会不会嫌弃……
想到这，她的心口一阵沉痛，有点喘不上来气，缓了会，给孟小舟打电话。
此时已是凌晨了，孟小舟却在语音响起之后秒速接通。
蔷薇感觉自己状态太差，没敢给对方打视频，接语音时，声音有点哑：“还没睡？”
即便是刻意隐藏过的情绪，孟小舟还是在第一时间察觉到了，有点担心，犹豫了下，依旧用下属身份应了声：“董事长。”
听筒那边却没有在第一时间公布任务。
孟小舟认真等待着。
隔几秒，蔷薇说：“她谈恋爱了。”语气平缓。
直播间的事儿，她本来该在第一时间告诉她的，但最近海外报关出了点问题，蔷薇撑着轮椅连轴转，她实在不想让她再分心，便想着等过几天再说，结果对方先知道了，但听她口气，应该不像是生气。
“您都知道了？”孟小舟试探地问。
“嗯，她刚刚给我打电话了。”
裴知予亲自说的，这倒让她有些没想到。
她说：“您不要担心，对方是很好的女孩，对小予总也很好。”
电话那端没有立刻回应，过了会，喊：“小舟，你多帮帮她，我们的条件不如人家。”
语气里带着很浓很浓的自卑感，其他人或许不懂，但孟小舟却懂，懂她一路走来的艰辛，懂她作为一个母亲，希望自己孩子幸福，又担心她受到伤害的那份不安。
在这个世界上，她就剩这么一个女儿，那么辛苦地活着，支撑着，都是为了这块心头肉，她舍不得她受到一点点伤害。
孟小舟在人看不到的地方红了眼，她说：“您放心，我一定会尽我最大能力，保护好她。”
蔷薇应下，疲倦道了声谢，挂断电话，身子比方才更沉了，她硬撑着坐起来，处理手中未完成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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