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怀声喝了口医生递给他的水，又配合着抽了血：“我实在是折腾不起了，您就给我安排手术吧，尽快把孩子拿掉。”
现在已经四个月了，等月份再大些大人孩子都受罪。
老大夫叹了口气：“这孩子真不留了吗？你虽然身体差，但刚才的检查孩子很活跃，胎心也很好。”
“...不要了。”
怀孕太辛苦了，他照顾不好自己。
“好吧。”老大夫道，“我给你开单子，你先去检查，如果各项指标都合格就给你约明天的手术。”
从怀孕开始季怀声就是在这检查，跟老大夫已经算是熟人了，听到他这么说便知道这事多半是成了。
季怀声按照流程去检查，最后拿到检查单时是擦边过的线。
“我给你办理住院，你拿着这个单子去缴费，明天早上先给你手术。”
“...好。”
一切尘埃落定，等明天结束，他就可以彻底抛开季然过新生活了。可是...他怎么好像并不开心呢？
缴费后，季怀声便准备买些东西住院，他没有家人能来照顾他，所以直接联系了之前就安排好的护工。
手术禁食禁水，他就没买吃的，只买了些日用品，只是他没想到他和季然的孽缘能那么深，这次竟然又在医院碰上了。
“好巧...”
“不巧！我就是来找你的。”季然脸色铁青，虽然身着正装，但却有些狼狈。原本被发胶固定好的头发也掉下来几缕，脸上脖子上都是汗。
季怀声天不怕地不怕，但此时面对季然他竟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发情期刚刚过去，他对alpha的信息素还有些敏感，甚至是很有可能会诱导他再次发情。
所以这个时候他并不想接触季然，再加上季然凶巴巴的样子让他只想尽快离开。
“那个...有什么事之后再说吧，我先走了。”
季怀声恨不得脚底下踩俩风火轮尽快溜走，可他身子虚，本就走不了多快，季然腿又长，三两步就追上了他，甚至是死死的抓着他胳膊，目光犀利的盯着他。
“季怀声，你胆子太大了。”季然怒道，“你是不是做事全凭自己心意，真是想一出是一出。怀孕不告诉我，现在又要偷偷去做手术！！”
alpha的声音太大，吸引了不少目光。但季怀声也不顾上太多，脑子里平白响起一声雷，劈的他整个身子都又疼又麻。
季然知道了。
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现在过来是什么意思？
“这是我的事...”
“混蛋！！”季然将季怀声逼到墙边，胸口起伏的速度越来越快，他指责道，“你可以不告诉我，我也能配合你不知道，但你背着我来做手术是不是太自私了？！季怀声你考虑过后果吗？你有想过别人一丝一毫吗？！”
原本脑子还有些空白的人被这么一骂竟生出些委屈的情绪，季怀声狠眨了下眼睛，想将要溢出来的眼泪逼回去，他不想脆弱示人。
不想让人瞧不起。
可即便是这样，开口也带着哭腔：“那你有考虑过别人吗？”
“我怎么没考虑别人了！”
季然一直情绪都淡淡的，突然发这么大火若是熟人看见了一定会觉得惊奇。可季怀声只有无限的委屈。
他抽不回自己的胳膊，只能被对方拽着。离婚时双方都很和平，季怀声搬走时也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甚至是可以跟季然开玩笑说再结婚记得给他发请帖。
但就是这一瞬间，他三年来受的所有委屈，包括所有人的不重视无所谓，各种负面情绪全部在这一刻爆发！
“你！你简直混蛋！你说的好容易啊季然，我为什么要做流产，你以为我愿意？我难受啊！”
“你没上生理卫生课吗？你不知道孩子要alpha父亲的信息素吗？！我一个人怎么生孩子？回去求你？我恶心，吃不下东西，我半夜腿抽筋，我信息素紊乱！”
“你让我怎么办？跟你复婚吗？有什么用啊季然，你根本就不管我啊...我...我实在是不太懂你，我不懂！一个人怎么可以这么没有心。”
“季怀声...”
“别...别他妈说话...”一直忍着的眼泪到底是掉了下来，季怀声控制不住自己的哭声，甚至是整个人都轻微有些颤抖：“结婚前我不能自己做主，结婚后我什么都要听你的，我...我现在，现在还不能做主吗？孩子在我肚子里！你...你...”
“你能不能离我远点啊？！”季怀声再次用力抽了下胳膊，颤声道：“我疼！”
胳膊上的手被放开后，季怀声连忙后退无数步，也不管方向对不对掉头就跑。但这次身体是真的太虚了，还没走两步就栽了下去。
...
季怀声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他的父母没有那么忙，他被爸爸抱起来放到脖子上，妈妈小心的跟在后面护着他。
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可这笑声并没有持续多久，一道雷声自窗外响起，只有五六岁的小季怀声缩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拿着比自己手还大一圈的手机，拨通了妈妈的电话，第一遍没有打通，他就不停的播过去，直到那边似乎不耐烦了才接了电话。
好久没有听到妈妈声音的季怀里连忙开口：“妈妈，我想...”你了。
话没说完，季母不耐烦的声音就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季怀声你能不能懂点事，我和你爸爸在忙呢，明天还要去孤儿院做慈善，你老实在家呆着，别捣乱。”
随后就是一阵忙音。
今天的雨实在是大，雷声也一声比一声大，季怀声只能缩在被子里，任由自己抖个不停。
那时候的他还不是很懂，后来大一点时他问了老师，什么是孤儿。
老师说就是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
季怀声想，那不就是他吗。原来他也是孤儿。
二十四岁时，季父说：“你年纪不小了，该结婚了，下个月十号婚礼，你好好准备准备，对方家里穷，你别作，别闹，多孝顺，这样外人才能说咱们家家教好。”
季母又说：“虽然订亲的人原本是小宝，但是小宝还小，也不能过去受罪。你放心嫁过去，我跟你爸会给你钱，不会让你过苦日子。怀声，爸爸妈妈对你够好了吧。”
结婚的事季怀声反抗不了，只能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他和他的结婚对象不熟，第一次见面，那人告诉他的就是规矩。
他说：“我们家看重礼仪，爷爷当了一辈子兵，规矩多些，希望嫁过来的omega可以安心呆在家里。我的计划是先工作，等到30岁再要孩子，所以这几年我们要做好措施。”
“你从小娇生惯养长大，但是我们家就是普通家庭，希望你结婚后别太娇气。”
季怀声有些忘了他当时是怎么说的了，好像只回答了个好，不过不太重要，忘了也就忘了。
...
“嗡～”手机的声响打断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梦，季怀声有些喘不上来气，只好下意识的张开嘴，用嘴来呼吸。
房间里好像有人在打电话，他听的不太清楚，只隐隐约约听见几句。
“嗯，这两天不去公司了，设计图也不画了。对，我留着照顾他...不会，我没事，放心吧。”
电话似乎是挂断了，季怀声听到了脚步声，随后他就被人扶了起来。
“怀声，醒醒。”
“季怀声。”
睁开眼睛时季怀声被病房里刺眼的光晃的偏了头，他好像正靠在谁怀里，这么一动正好窝在了对方胸口。
灯突然暗了些，季怀声缓了一下，正想坐直身体一只手就放到了他胸口上，帮他轻轻顺着气。
“有没有好一点？”
好倒是好了一点，可尴尬的气氛却一点没少。季怀声咳了声，想到昏倒前在医院大厅里嗷嗷的那一通，就感觉天黑了，他彻底把脸丢没了。
“那个...季然。”
“嗯？”
季怀声坐直身体，推了下季然的手，对方面色不改，却依旧执拗的帮他顺气。
“......”拗不过这头大犟驴，季怀声也就放任了对方的动作，他轻咳一声说：“你...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季然动作一顿，掌心缓缓向下，停在了隆起的腹部：“那，不然呢？还是说，肚子已经这么大了，你想好还怎么骗我了吗？”
“咳...”季怀声说：“也许，是胀气呢，你信不信？”
“......”季然盯着他，“怀声，真的不太信。”
好吧。季怀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他将枕头垫在自己后腰，认了命：“那，你应该知道怀孕的人情绪不稳，我昏倒前说的那些都不作数的！你就当我乱七八糟的说了一堆没用的，不用放在心上。”
“没有。”季然答话，季怀声闻言刚松了一口气，结果下一秒这口气又提了起来。
季然道：“你说的都对，是我没有心。从前我就错了，现在还在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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