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樾的手在抖，他的眼里仍是不敢相信，他垂下头，胸口、小腹，肺部，他有些看不清究竟是四根冰柱还是五根，全部死死绞在他的肉里。
血顺着手指流下，滴在蛋糕的盒子上，他有些恍惚，耳边说呼啸的风声。
闻宿回过神，意识到不对。
“哥，你怎么了哥？”
陈樾喉结滚动，想把嘴里的血水吞下去，身体开始晃动，手里逐渐失去力气。
他脚下一软，小蛋糕落在地上，身体跟着坠下。
陈樾发不出声音，眼前是无尽的血海。
“哥？”
“哥？”
“陈樾？”
“哥！？”
闻宿的声音还在持续，陈樾的呼吸急促，他张张嘴，手想去碰地上的蛋糕，又颤抖的落在地上。
“我……”
一口血呛在地上，他突然开始后悔，他后悔自己去接闻宿，后悔把这人拽到自己的家里，他们不该认识，他们就该在茫茫人海中彻底忘记彼此。
他死了，闻宿又剩下自己一个人。
他想闻宿好好活着，为什么会这么难。
他合上眼，苦笑出声。
“我爱你，闻宿。”
这一声他酝酿很久，闻宿突然安静下来，不再急切地叫他的名字。
片刻后，闻宿大吼：“你到底在哪！”
陈樾想说，慢慢融化的冰柱让他身体不受控制颤抖。
冷，好冷。
他想再见见闻宿，想看见闻宿笑着吃他买的草莓小蛋糕，不着调的蹭下一点奶油抹在他的脸上。
手指穿过发丝，闻宿的头发总是带着淡淡香，发丝冰凉，划过手背像鱼尾扫上皮肤，连着心都跟着震颤。
陈樾突然发现死亡是一个极其漫长的过程，人在受到重创后如果没有立刻死去，感官是会被无限放大的。
短暂的耳鸣结束，声音会变得异常清晰，眼皮发沉，四肢无法动弹，却能清晰的感知到周遭的情况。
思维变得跳脱，会想很多以往想不到的事情，比如他会在想闻宿为什么会爱上一个男人。
而他自己为什么是个男同。
“陈樾！”
“哥！”
闻宿和言榆的声音同时传进耳朵，他想闻宿大概率是找了言榆，叫言榆“遁”过去，又“遁”过来找他。
他勉为其难的睁开眼，看见闻宿跌跌撞撞的跑到自己面前，睡衣都没来得及换，大半领子依旧敞着。
他想管，奈何实在发不出声音。
有这一面，倒是可以说再见了。
他彻底阖上眼。
晚安。
【作者有话说】
方擎就是闻宿在失轨时间线（墓地炸雪花捏爆）那位，详见15章。
◇
第61章
失轨——2025年，城郊别墅。
空气里凝着未散的异能波动，男人手里微光隐去，撤回搭在闻宿额间的手指。
闻宿的眼睫颤了颤，好半天才缓慢睁开眼。
他的眼睛泛着不正常的红，嘴唇跟着微微发颤。
有人上前扶起闻宿，闻宿起身，敛起情绪，抬手蹭过脸颊，指腹擦去泪痕。
在闻宿的自主控制下，方才读取的部分记忆正以全息影像的形式悬浮在半空，公之于众。
画面里，祭夜成员炸毁学校，熊熊火光舔舐着夜空。
崇明楼沦陷、大埋山被毁。
一桩桩、一件件，足以证明他他话里的真实性。
闻宿有修改记忆的能力，修改自己的记忆也一样，他只会给袁峰卿看见他们想看见的。
良久，画面停在祭夜围杀能者的话面里。
闻宿很累，半倚靠着身边的扶手，语气很轻：“祭夜成功颠覆制度，视人命如草芥，各大区负责人皆惨死于他们手里。”
“这就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
闻宿的话叫人不得不相信，几位决策者互相对视，就算依旧有所怀疑，但他们只能选择相信。
袁峰卿率先开口：“你的记忆没有问题，只是我很难相信以祭夜的规模可以成功颠覆当下的制度。”
闻宿点头：“如果没有能量体他们当然没办法，我所经历的那个世界，他们每个人都比我的能力要强。”闻宿这话里半真半假。
那时的闻宿只有自身和陈朽的能力，自然也不是持有能量体的人的对手。
但眼前这些人并不清楚，闻宿回到这里，以“剥夺”能力悄无声息将他人力量化为己用，他所杀的每一个，都被他用能量体吸取本源供他所用。
如果没有异侦队阻挠，他大可以一个人屠尽祭夜。
但他忽略了人对强大力量的恐惧，这里人人视他为蛇蝎，恨不得除之而后快，他只能设计委屈求全，免得陈樾再被牵扯其中。
他要陈樾完全被摘出去，彻底远离这些。
“原来如此。”袁峰卿垂眸，“我们可以帮你对付祭夜，阻止他的计划，但有一点，我们要确保你对我们是没有威胁的。”
袁峰卿话毕，有人从门外进来，男人手里捧着一个棕色匣子，盖子被掀开，里面存放的是一个特质的金属环，与通讯手环没什么区别。
“我们没有限制你自由的意思，他可以实时定位与记录你的位置，并保存你使用能力的时间，与我们而言所做一个保障。”袁峰卿说完，眼神示意男人将手环送到闻宿面前。
闻宿没有拒绝，很自然地拿起来戴在手腕上。
“我还有个要求。”
闻宿抬手，指尖泛起一点白光。
瞬间白光扩散，笼罩在所有人身上。
“你干什么！”有人警惕的说。
“我需要你们保守秘密，这道能力可以让你们无法以任何方式对任何人透露今天所看见的东西，同样，也无法和任何人透露我的身份。”
闻宿撤回手，嘴角挂起抹冷淡的笑。
“希望各位屠尽祭夜，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完，闻宿转身，瞬间消失在原地。
失轨——两年后——2027年11月4日。
闻宿躲陈樾整整两年，说是躲，不如说是单方面的逃避，他希望自己在正确的时间用原有时间线的方式与陈樾相遇，免得自己给陈樾带来其他不必要的麻烦。
协会还算有魄力，为了他虚无缥缈的未来预言当真力排众议，对祭夜痛下杀手。
如今c9禁区毒瘴散去，祭夜余孽所剩无几。
原本协会并没有完全相信闻宿，但在后续对祭夜的审讯中发现，这群祭夜余孽当真打起过意图颠覆制度的算盘，却在实操前被“弑杀者”掐灭苗头。
闻宿改变了历史，袁峰卿仍旧很难相信原轨迹中的自己会用时间能力扭转时间，并让一个人保留着原时间线的记忆。
大埋山地下城，闻宿终于等到两个时间线再度重合，他裹紧外套，靠近那辆他曾坐过的出租车。
手指落在门把处，熟悉的一声“滚”，叫闻宿心底泛起巨大的涟漪。
他猛地回头，对上胖子那双狠戾的眼睛。
男人脸上有道狰狞的刀疤，从眼角斜劈到嘴角，笑意森然。
对着这样的一张脸笑，画面多少带着些许诡异。
胖子觉得眼前的人精神状态多半是不大好，语气收敛一些。
“滚后面去。”
一模一样的话术，闻宿低下头，乖乖让出位置到后排落座。
出租车很窄小，又有男人挤上车，搓着手将视线落在身边这张被冻的发红的漂亮脸蛋上。
闻宿从兜里取出足够下包车的费用，全部交给司机。
“慢点开，注意安全。”
车内的所有人都很意外闻宿的举动，司机拿到正常车费三倍的佣金，态度好得不行：“您放心吧乘客，这路我熟，您要去哪，保证安全抵达。”
“能安全下山就行。”闻宿言简意赅。
城郊莞尔昌山路，司机刚想点根烟，想着雇主开了大价钱，就没抽。
这里的山路比较陡，他降下车速放慢，甚至将空调升高，开到一个令人舒服的温度。
这次，出租车安全抵达山下，没有突然的急刹车，没有胖子不耐烦的怒骂，更没有祭夜的人拦车，一切似乎都在朝着一个闻宿所期待的方向发展。
室外的温度很低，闻宿下车的地方不在市中心，除了超市、宾馆，也就一家人不多的酒吧看着相对显眼。
闻宿拢好外衣，故意把头发扯乱一些，慢慢走进去。
他在前台点好酒水，随便找个卡座坐下，把自己灌醉。
辛辣的液体烧过喉咙，带来一阵短暂的麻痹。
他没数喝了多少杯，只觉得眼前的灯光渐渐摇晃起来，桌椅的轮廓也开始模糊。
直到连抬手的力气都弱了些，才满足地往卡座深处缩了缩，把自己蜷成小小的一团。
碎发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一点泛红的下颌线。
因为长期不好好吃饭，他的身体很瘦，红晕下是叫人心惊的惨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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