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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侵略_顾莫宁【完结】(7)

  郑榕临走前,侧目看了一眼旁边面色铁青的晏苍。

  停顿片刻,郑榕冲着晏苍轻轻挤了挤眼睛,勾唇笑了。

  果不其然,就看到晏苍脸上本就难看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了。

  看到他更不高兴了,郑榕就高兴了。

  跟着晏珩从玄关走出去,看着他在前头的背影。

  郑榕倏然想起多年前,这个总是跟在他身边的那个小男孩儿。

  话不多,不是那种很闹腾的男孩儿,才那么点儿大,就自幼被父亲近乎严苛的要求着。

  身上经常有被戒尺之类的东西打出来的伤痕。

  不是没有一点儿委屈的。

  但是却很少哭。

  在郑榕面前总是安静沉默的。

  只有那天,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

  小男孩儿跌跌撞撞跑到他家来,浑身被冷雨淋透,却还是滚烫的发着高烧。

  那还是郑榕第一次看到晏珩的眼泪。

  明明小孩儿浑身都是雨水,脸上也是,但是郑榕就是知道,他脸上的不是雨水,是眼泪。

  他的眼泪让郑榕吓着了,忙问他怎么了。

  可是晏珩却只是怔怔看着郑榕,他只看到郑榕嘴唇在动,却听不见郑榕在说什么。

  他眨眨眼,眼泪就流得更凶了。

  因为听不见,所以他只能无意识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晏珩当时说的那些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节,都跟凿子凿在郑榕心里似的。

  过去二十年了。

  郑榕一个字都没忘。

  当时晏珩说的是,“哥哥,我听不见,我听不见你说话了……我听不见了……我害怕……我好害怕!”

  从小就被父亲严苛的棍棒教育,他没说过害怕。就连陪郑榕疯玩之后,明知道回家会挨父亲打,也没说过害怕。

  晏珩那时话语里的‘害怕’两个字,让郑榕陷入了很深的恐惧。

  郑榕甚至觉得,或许自己那时候,比晏珩更害怕。

  因为无论后来回想多少次,郑榕都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一切,去换晏珩没有经历那样的意外。

  他背着晏珩就往外冲,都是半大孩子,遇上事儿了乱了方寸,连思考的能力都丧失了。

  就只知道要送晏珩去医院,一定要去医院。

  他用毯子和雨衣将晏珩里外裹好了,背着就往外冲,雨天路滑,他还重重摔了一跤。

  为了护着背上的晏珩不受伤,郑榕都不知道自己摔着哪儿了,只觉得浑身都疼。

  还是小区的保安看到了他们,赶紧叫了救护车把他们送到了医院。

  晏珩高烧、肺炎、耳毒性药物造成的听觉损害,直接进了儿科重症。

  郑榕肱骨骨折,锁骨骨折。

  医生都诧异,这孩子不疼的吗?这么不吭不哈的,听送他们来的保安说,他还顶着伤,背了弟弟一路……

  而此刻,郑榕看着在自己身前的晏珩。他曾经在雨夜背着奔跑的男孩儿已经长这么大了。

  但很快,郑榕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晏珩握在他手臂上的手,手心发冷,似有微微颤抖。

  一走出晏宅,郑榕就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晏珩没说话,只伸手轻轻在耳朵上按着,面色有些发白,眉心拧得很紧。

  郑榕想到刚才晏苍那老逼登,根本没有顾及儿子是听力受损的人,情绪上来之后就一直很大声说话。

  而且……

  郑榕瞳孔缩了缩,有些咬牙切齿说道,“你怎么能让他打你!”

  晏珩低沉的声音仿佛都带了些许虚弱,“可能习惯了……”

  第8章 习惯的力量

  晏珩这话让郑榕的心头抽了抽。

  尤其是,他刚刚才回想到从前,此刻再听着晏珩这话。

  几乎瞬间就想到了当初还年幼的晏珩身上,那些仿佛不会消失的伤痕。

  似乎察觉到郑榕情绪不对,晏珩轻轻拍了拍郑榕的手,“没事,就是刚才忽然有点耳鸣,已经好了。”

  话音刚落,就被郑榕捏着下巴,将脸转过去看了看。

  “已经好了?你脸上都特么有手指印了!”郑榕说道。

  晏珩忖了忖,还在想着要怎么让郑榕别气了,眼眸只略略一垂,就看到郑榕袖口露出来的一截纱布。

  “怎么回事?”晏珩拧眉,伸手就将郑榕袖子挽了起来,看到了他小臂上缠着的纱布。

  Oops!被发现了。

  郑榕一边将袖子拉下来,一边欲盖弥彰说道,“没什么大事儿,就是动手的时候上头了,动作有点大。”

  “和他们打架的时候弄的?”晏珩的眸色倏冷。

  “……”郑榕沉默几秒,马上说道,“已经快好了,真的。”

  其实有点疼,刚才被晏珩他爸一把给拽到旁边时,只能说那老伙子还挺能挑,正好拽的就是他受伤的这条手臂。

  但郑榕却没打算说,莫名不想晏珩在这事儿上难受。

  或许因为他和晏珩一样,都是从稀碎的原生家庭里长大的。

  所以很多时候,虽然郑榕会因为晏苍对晏珩的态度和所作所为很是不满。

  但晏珩对父亲的那种复杂又矛盾的心情,他又能够感同身受。

  被原生家庭荼毒久了的人,其实他们并不是不知道自己的原生家庭有毒。

  只是被控制久了之后,好像就渐渐丧失了反抗的能力,或者说……反抗的勇气。

  很多思维仿佛已经成了固定和惯性。

  就像……从小就被铁链拴住的小象,小时候力量不够强大,无论怎么都无法挣脱铁链的束缚,渐渐的就不挣扎了。

  而后来小象已经长成了强壮的大象,有着能够轻松挣脱锁链的力量,可是却已经丧失了挣脱的勇气。

  习惯的力量太可怕了。

  郑榕会心疼这样的他,却又能理解这样的他。

  或许因为他们就是两个抱团取暖的小孩儿,从小就互相扶持着长大……所以能够感同身受。

  晏珩听了郑榕这话,并不做声,只跟他走去了郑宅。

  就在一个别墅小区里,离得并不算远。

  郑榕不常回来。

  他的‘不常’,基本上是一个季度能有一次都不错了,这还得赶上这个季度里有什么年啊节的。

  而且还得赶上他在这个年节里心情不错,或者正好晏珩因为这个年节回来晏宅的时候。

  郑榕才会回来。

  这会子郑宅里只有佣人在,保姆盯着郑榕这颗寸头半天,“小榕?”

  郑榕点点头。

  “头发怎么成这样啦。”保姆很惊讶,赶紧拿拖鞋给他们俩。

  “好看吗。”郑榕问。

  保姆笑道,“很精神!”

  郑榕又低声问了句,“杨姨,谁在家?”

  保姆也知道他和家里的关系,知道他不想碰到长辈,摇头道,“没人在,就我在,快进来吧,我给你们端甜汤。”

  “谢谢杨姨。”晏珩说道。

  “杨姨,再帮我拿个冰袋过来。”郑榕看着晏珩那张好看的脸上不甚明显的指印就闹心,只想用冰袋给他敷敷。

  晏珩顾不上自己的脸,进了屋就很熟门熟路的去取了医药箱过来,在沙发上坐下。

  “过来。”晏珩对郑榕招了招手,指了指身旁的位置,“坐下,我看看你的伤。”

  郑榕无声叹了一口气,心知躲不过去,只能过去坐了。

  看着晏珩垂眸给他好好把袖子卷起来,看着晏珩垂眸时浓密的睫毛和鼻梁高挺的弧度,还有因为动作和表情认真时,抿紧的唇线。

  郑榕还觉得挺赏心悦目。

  结果袖子挽起来了,纱布揭开了,伤口周围明显的红肿,而且伤口还渗出了血丝和一些……也不知道是脓液还是组织液的东西。

  Oops!郑榕眉梢挑了挑,心说,消炎药还没吃,刚才被晏苍这老伙子拽了一下,给拽出脓来了?

  还挺恶心的……郑榕目光里泛出些许嫌弃来。

  晏珩的表情里没有嫌弃,只有生气。

  原本还准备给郑榕处理一下伤口的动作,也都停了下来。

  杨姨正好端着甜汤进来,看到郑榕手臂上这样,愣住了,“小榕手怎么啦这是?!”

  晏珩抬眸对她说,“杨姨,甜汤先不喝了,我带哥去医院看看,伤口应该是发炎了。”

  杨姨连连点头,“好好好!快去快去,我给你们找个保温桶装去!”

  杨姨很快去厨房把甜汤倒进保温桶里,连着冰袋一起装进保温袋,给他们拎出来了。

  晏珩一手拎着袋子,往外走去,瞧着就是要带郑榕回晏宅去拿车。

  他和郑榕刚开回来的车,都停在晏宅那边。

  但郑榕省得这会子过去要是又碰上晏苍。

  索性伸手在玄关柜子里掏了掏,拿了把车钥匙出来抛给晏珩。

  转眸对杨姨说道,“我开辆车走。”

  “好好好。”杨姨又是连连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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