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后发现有两个余寻的未接电话,还有两条今早发过来的微信。
一条是刚过五点时发的,让他今天不用过去,他会过来跟他一起吃早餐。
另一条是十分钟前发的,让他看到消息后给他回电话。
周敛盯着消息看了两秒,感觉胸腔的位置在不断地发酸发胀。
他终究没控制住自己,点开了底部的加号,向发起视频通话,同时以飞快的速度换好鞋,往楼梯口跑去。
“你要烙饼还是油条。”周晗见周敛从书房出来,抬头问道。
但她解个袋子的功夫,就看见周敛换了鞋,匆匆跑出门去。
“你不是要吃早餐吗?你们公司着火啦?”
周敛的电话打过来时,余寻还没走,正坐小区里的休闲椅上。
他觉得他这时候开车上路,大概有点违反交通安全法。
他倒也没有认定周敛就是在骗他,但上次他亲眼看见楚优优输密码进到周敛家,第二天一早他们又一起在医院病房出现。这次就更不用说了,情侣睡衣,还有楚优优说的让人迷惑的话,换成任何人都会往那方面想。
其实他大可不必煎熬这么久,刚才可以直接问楚优优他们是什么关系,但不管是误会也好,欺骗也罢,他想听周敛亲自说。
铃声响了几秒,余寻觉得自己做好了面对任何结果的准备,于是点了接听。
“你在哪?”
一接通就听见周敛急切的声音,还有屏幕里他头顶上不断旋转的天花板。
余寻好像突然又没那么急了。
“你又走的楼梯?”
他没记错的话,周敛家在十八楼。
“嗯。”
第44章
小区里的休闲椅大多都是装在道路两旁,方便过往的人休息。
这会儿正是大家出门上班的时候,这边又是商圈,很多年轻人在附近租房。
余寻刚才一个人沉浸在杂乱的思绪中,没怎么注意周围,但周敛也在他旁边坐下后,余寻明显察觉到扫到他们身上的视线多了起来。
大概是好奇他俩为什么大早上的闲坐在遮阴树下,而不用准备去上班。
总之,这里不是方便说话的地方。
“去车上说吧。”余寻站起来道。
“不去吃早餐吗,你还要赶回去上班,会不会迟到。”周敛跟着站起来。
“先不吃了,我有话要跟你说。”
周敛脚下一滞,没说话,默默跟在余寻后面。
余寻车停得不远,他们很快上车。
关上车门后,外界的声音一下子被隔绝开。
余寻直接开门见山,说:“刚才你手机是关机的,电话打不通,我有点担心,就直接上去找你,但来开门的是楚优优,我记得你们高中就认识。”
余寻缓了口气,偏头看周敛,问:“她怎么会在你家留宿,你们是什么关系?”
周敛左手拇指在右手掌心用力搓揉两下,缓解手掌的痉挛。
他也看着余寻,沉声开口:“你要跟我分手了吗?”
余寻莫名心软了一下。
有理有据,需要解释的不是自己吗?周敛干嘛要用这副眼神、这种语气跟他说话,像是他会狠心抛弃他一样。
“你不说清楚的话,当然要......分手。”最后两个字,余寻不自觉压低了音量。
周敛盯着余寻的眼睛,沉默良久,在心里叹了口气,心想自己真是可怜又可恨。
他做不到就这样放手。
“我跟她没有关系。”
“她跟周晗,就是我妹,是好朋友,昨晚来家里吃饭,为了庆祝我妈出院,喝酒了,她说最近有司机害人的新闻,不敢叫代驾,就在周晗房间里睡了一晚。”
余寻看过相关新闻,如果真是这样,让人留宿一晚也确实在情理之中。
“那她身上的睡衣也是你妹妹的?”
周敛出门时楚优优不在客厅,他今早还没见过她,不知道她穿的什么衣服,也不知道余寻为什么问这个:“应该是吧,怎么了?”
“你们这么大了还穿兄妹装。”余寻闷闷地说。
周敛的话他信了大半,但心中的疑虑好像没法就这么轻易地消除。
而且也不仅仅是睡衣,他上次来还看见成对的毛巾、拖鞋等。
兄妹装?
周敛回想片刻,大概知道楚优优穿了哪套衣服。
“你说的是衣领上有兔子那件?”
余寻点头。
周敛垂眸,“那件确实是我妹妹的。”
“她经常去你家里吗,上次你生病,我走的时候看见她输了密码进屋。
“她确实经常去,但基本都是跟周晗或我妈一起,只有那一次是单独去的,给我送一份需要签字的文件。”
“我妈接受移植的心脏,是她联系到一位确诊脑死亡的亲戚的家属,说服他们同意捐赠的。她很早就很周晗玩得好,又帮了我们家一个大忙,所以跟我家人走得比较近。”
“除此之外我跟她没有其他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以后也不会有。”
周敛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余寻,问:“我说清楚了吗?”
周敛神情真挚,余寻已经信了他说的话。
这是重逢以来他第一次听周敛愿意说这么多话,他其实还想趁热打铁多问几句。如果他从事的是其他少他不少的工作,他甚至都想编个借口请半天假,但他如果迟到,浪费的不只是一两个人的时间。
“说清楚了,我必须回去了,我们中午或者晚上有时间再联系吧。”
周敛其实也有很多话想问余寻,但见他频频看时间,知道他不想迟到,应了声好,然后下车。
他上楼拿了点东西,准备去趟任逐的工作室。
遇见余寻之前,不止一个人或委婉或直白的建议过他,让他去看看心理医生,还有说得难听的,让他去治脑子。
成哲宇就不止一次给他推过任逐的微信。
他心里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但他从来没觉得自己精神上有什么问题。
直到余寻也这样说。
周敛想过再见到余寻的场景,好的坏的都想过。
但没想到会是在他最不堪的情况下。
那时候他妈刚做完手术醒来,怕自己熬不过去,明里暗里地提醒他,他们家欠了楚优优多少,希望他不要辜负人家。
他知道他们欠了楚优优多少人情,也知道他妈跟周晗不厌其烦地撮合他跟楚优优,并非是胳膊肘向外拐,而是担心他错过楚优优,大概会孤独终老。
但他不可能用她们所希望的方式偿还。
这么多年,他已经解释累了。正好那段时间天天在医院,于是他干脆破罐破摔,想着把能挂的科室都挂一遍,把检查报告拿给她们看,一劳永逸。
然后,他就这样毫无准备地在挂号平台上看见余寻的照片。
落荒而逃的念头只出现了一瞬,就被好奇、不甘和自我放纵等各种情绪挤压下去。
后来,在那间白得刺眼的诊室里,余寻用哄人一样的语气,让他找一位专业的心理医生看看。
声音低缓,眼神诚挚,让周敛生出一种错觉,他很担心他。
所以他听他的话,去看了心理医生。
结果他不止身体有病,精神上也有病,还病得不轻。
任逐第一次见周敛时,还不知道他就是男友成哲宇跟她提过很多次的那位古怪学弟。
她对周敛的第一印象,就是一位外形不错但装扮随意的沉郁男人。
他敲门进来时,身上带着患者身上常见的疲惫,但不见多数人初次来访时的那种紧张。
她如常微笑着让他随便坐,并表示灯光和空调温度可以按他的需求调,想快速建立一个安全和信任的环境。
周敛落座的位置也不像大多数患者那样,选择离她办公桌较远的沙发,而是直接坐到了她对面。
他坐下之后,她还没来得及介绍就诊流程和保密协议,就听见对方带着困惑和苦恼的声音。
“我遇见了曾经很喜欢的人,可是他没有认出我。”
第45章
看样子是来做情感咨询的。
任逐把接来的水轻轻放到他面前,温声开口:“你用到曾经这个词,那是什么时候?”
根据过往的经验,来访者手里拿着东西能让对话更轻松些,但对方却对水杯视若无睹,坦然地回答她:“十一二年前。”
“那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了,大脑的‘新奇偏好’机制会让我们更加注意新事物,久远的记忆被埋在深处,一时想不起来也正常。”
任逐坐回自己的位置,与他平视:“那你希望被他认出的是现在的你,还是曾经的你?”
曾经的他,现在的他。
他已经不再是他。
周敛低头看向纸杯里纹丝不动的水面,说:“我既希望他彻底忘了我,又控制不住想见他的念头。”
自相矛盾的说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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