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点希望、那点朝气,如今全都没了。
刚喝过一口水,闻霁的喉咙又有些干了:“很早。先前你住院的时候...我去复查,碰巧遇到。”
小南无神的眼底忽地闪了一下:“这样啊。”
他似乎有一点点的惊讶,但转瞬就消失不见。他轻笑着,状似轻松地换了个话题,问闻霁:“你第一次痛吗?”
闻霁没想到他这样问。
他和小南相识一场,算得上交心的朋友,扪心自问,却又没到了能这样毫无负担地聊起私密情事的地步。
但被问起的这个问题,此时回忆起来,明明是前不久才发生的事,却好像已经过了好久好久。
痛吗。比起身体上的痛,那一晚真正让他痛的,是喻昉越似乎被他伤透了的心。
那样暴力的动作,每一下都是喻昉越不甘的问责,恨不能把他们两人的灵魂死死钉在一起,这辈子都不要分开。
没得到他的响应,小南兀自地说:“我那一晚痛得要死掉了。带走我的只有一个人,可最后陆陆续续,来了三个...应该是三个吧,我晕过去,记不得了。”
闻霁终于问出一直以来没能问出口的话:“你为什么...”
要看似自愿地和那个人走。
“我没有办法,闻霁。我没得选。”小霁语气十分平静地说。
“怎么会没得选?家里不是找你要钱吗,你为什么不找大家...”
帮忙。
闻霁的话没说完,被小南打断:“闻霁,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这样的好运气的,眼睛瞎了可以复明,缺手术费了就刚好认识一个老板,甚至岳哥存款不多,都肯全部借给你做手术。”
闻霁嘴巴张了张,不知道怎么接话。
“你要说什么,‘可是你现在听不见了’,类似这样的话吗?”小南顿了顿,说,“可是相比起来,我还是觉得这也是很幸运的结果了。”
“你以为当时是我弟弟要结婚,所以他们找我要份子钱,是不是?”他依旧淡淡地说着,“我那时候也是这样以为的。”
“你...”
“实际上,是家里人把我卖了。我被那个老板带走,紧接着就被甩来一纸合同。我弟借了高利贷,担保人写了我的名字。我说我不知道,这不是我签的,没有人理我。闻霁,你知道那份合同,值多少钱吗?”
“我到现在都没有还清。”
“有时候我会想,凭什么啊。”小南把黑色布条再次缠上自己的手,这次用了力,死死嵌入虎口,勒出一片明显的红痕。
他抬起头,空洞的眼底泛起一片不甘的红:“凭什么,闻霁。如果我有你一半的运气,就好了。”
闻霁明显怔了一怔,而后强迫自己的理智回笼。
不够,现在的对话中信息量还是远远不够的。他必须...让某个名字明确出现,才不算白来一趟。
于是他开口,即便再三克制过,话说出口,喉咙依旧梗着:“所以...是孙林晟放的高利贷...”
“对,放贷人是孙老板。”小南接了他的话,说,“可他是怎么找到我家的呢...”
周岳。小南行动不便,在南城没见他交过什么朋友,大多时间都待在店里。他的老家连大多数同事都不知道,最清楚的莫过周岳了。
闻霁有些茫然,难以置信。他实在不愿接受,也不想把周岳的名字和孙林晟一起提起。
但有些问题,是不得不问的:“所以,岳哥和他...”
“你不知道吗,闻霁。岳哥是他的人。”
闻霁的瞳孔一震:“周岳他...骗你?”
“不要这样说。”小南解释着,“他提前和我说了的,他说是他没保护好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孙老板找到我家里去。他让我偷偷离开南城,说孙老板那边他可以应付。但我拒绝了。我家里人都不要我了,再走能走到哪去呢。反正没有家了。我走了,孙老板还不是要为难岳哥。”
他在讲一个不忍卒听的故事,可故事的主角是他自己。情节那么鲜血淋漓,他却讲得平静:“其实还好,你看,我摆脱了他们,他们也拿到了钱给我弟办婚礼。我只要给孙老板做事,那笔账就好像不存在。我吃得好穿得暖,不用为了活着发愁,比以前也不差。”
“孙林晟这样做是违法的你知不知道!怎么就这么心甘情愿任他摆布!”
“他有每个人的把柄,逃不脱的。”小南喃喃道,“岳哥也有。所以他觉得对不住我。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孙老板那么了解他,逼他对身边人下手。”
把柄。第一次。男女通吃的孙林晟。
“不可能的,”信息量太大,闻霁已经近乎恍然,“岳哥他不是...”
直的吗。
“有很多你不知道的事,闻霁。所以我才羡慕你、嫉妒你,所有人都在保护你,把你护得太好了。”小南的语气十分麻木,像棵即将枯死的树,毫无生气,“其实严格来说,岳哥是孙老板的人,我不是。因为他喜欢干净的。”
闻霁甩甩头,情绪渐渐激动起来,他终于想起来要动,双手却被反绑在椅子背后,挣脱不得。
他喊道:“周岳呢,他是不是也在这,你叫他来见我!”
“他不会来的。”小南从椅子上起身,“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是我来给你送这些东西。”
“你甘心吗?过这样的日子。”闻霁咬着牙,企图唤回曾经认识的那个小南。
只一瞬地怔愣,小南又对着他笑,笑得没有灵魂,比哭更难看:“哪样的日子?和从前比也没什么区别吧。都一样的。”
“小南,过回原来的日子吧,离开他。”
小南却头也不回地,向门外走去。走到门口,他的脚步一顿,声音有些颤抖,却终是没有回头。
他说:“闻霁,你不要站着说话不腰疼。”
而后他离开了,脚步有些慌乱,闻霁听出那其中弥漫的痛苦、绝望,和不敢开口质问苍天的不甘。
闻霁低头,一滴液体跌落地面,溅起一颗裹着尘土的水珠。
【📢作者有话说】
蹲在菜地里,数苦瓜:一个小苦瓜,两个小苦瓜...
◇ 第86章 [慎] 能不能别起诉他
几天前,南城市发布了台风预警,终于在这一天姗姗来迟。
那日小南走了之后,闻霁才有机会仔细打量身处的这间仓库。不算很大,一扇大门,一扇木窗。
木窗用歪七扭八的木板钉死了,透进几缕光来,勉强能认清那是院里的景色,也能借此分清白天黑夜。
小南和周岳应该就在外间守着,闻霁偶尔可以看到大门外略过的人影,摸索着走路,无一不是小南。
从被带到这里来的那一刻起,他甚至还没有见过周岳的影子。
正在犹疑周岳到底在不在这里的时候,窗外一阵狂风,把院中的树吹出一片飒飒声。
而后天色沉下来,“台风天”三个字愈发有了具象。
很快,暴雨接踵而至。歪扭的木板间隙里,一瞬间填满了被风吹乱的雨丝。
风声凄厉,雨声瓢泼,一片凌乱。
自上次不欢而散,小南只又来了一次,带着足够吃喝两天的食物和水,又把他从椅子上解下来,只缚了双手,把人丢在了一张非常简陋的床上。
然后看似粗心地把助听器落在了他的耳朵里。
连这张床也似乎上了些年头,木制的床头上霉斑清晰可见,唯有一床被褥像是新铺上去的似的,整洁干净。
这里的条件很差,方便都是极其简陋的临时厕所。闻霁不敢多吃,只是熬到及其口渴的时候,才端着水瓶嘬饮几口解渴。
夜深人静的时刻,闻霁尝试过去察看大门的情况。门被从外面用铁链锁住,留下的缝隙不足以他的一条胳膊伸出去,他能看到那只锁,却也只能看着,无能为力。
外面的雨依旧下着,看不出有要停下来的意思。闻霁缩在那张床上,双手并在一起,去摩挲耳朵上新增的那一处耳洞。
现在还不是暴露定位的时候。仅仅是一个从小南口中讲出来的名字,没有办法成为有力证据。
正这样想着,他似乎看到有人影,在窗子的缝隙里一闪而过。没有打伞,只披一件纯黑色的雨披,风风火火地穿破了雨雾,向着仓库的方向而来。
很快,一声巨响,像是外面的大门被人一脚踹上去的声音,带着回音。
无比沉闷的一声,那扇门一定很重。
而后,闻霁在漫天的雨声里,听到一声怒吼:“周岳!给老子滚出来!”
陈骁一如周岳给他的微信备注,像一条疯狗一样,一下又一下把大门踹得震天响:“操你妈我知道你在里面,跟个孙子一样怂就知道躲着!你扇我巴掌的劲儿呢?!”
“你以为我不知道里面都有谁?你不让我进去,我现在立刻、马上报警,你不信就试试,我倒数五个数!五——”
在数到二的时候,闻霁从门缝里看到外间有一个人影十分迅速地跑向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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