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继承人穿着黑色的羊绒大衣,单手执伞,遮在自己和自己所爱之人的头顶,呆呆地看着墓碑——
这一瞬间,厉寂川彻底长大,开始了独当一面的新的征程。
然而。
回到车上,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厉寂川又会突然伸出手,递给苏蒲。
“现在你可以摸摸我的手了。”
苏蒲知道他最近心气低迷,握上他的手,以示安慰。
厉寂川受用地长吁一口气,很快便扣上他的手指,跟他强调:
“苏蒲,我在追你,所以心甘情愿地被你占便宜,知道了吗?”
他想起最近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认识的,不认识的,听到苏蒲是厉寂川的伴侣,都会过来跟他握手,发表一些慰问。
他心里膈应,总想把苏蒲藏起来。
想到这里,他又告诫苏蒲,“如果是别人握你的手,时间长于两秒,你就要松开了。因为他们没在追你……”
前排的司机没忍住笑了。
厉寂川却靠着头枕,紧紧握住苏蒲的手,享受短暂的睡眠——
厉培榕走后,厉寂川进入了一种特殊的应激状态,他不哭,不闹,坦然地接受所有遗憾和风雨。
苏蒲看看身边沉沉合眼而眠的人,很是心疼。
厉培榕去世的当天下午,厉书雯就等不及要分割集团业务和股权,决心自立门户。
吃准了厉寂川分身乏术,厉书雯迅速笼络了大半集团股东,待厉寂川回到云城,就要跟他清算。
所以,这些天厉寂川白天料理爷爷的后事,晚上还要强打精神召开会议,游说股东与合作方,巩固自己的势力。
苏蒲小心翼翼地捏着他的手,帮他按摩,只愿他的生活能多些舒爽,少一点阴霾。
雨一直下,披着滇南的的夜色与浓云,他们的班机义无反顾地冲破雨水,前往充满变数的未来。
……
云城到底是大城市,充满了金光闪闪又各怀抱负的人。
厉寂川一落地就被司机接去公司处理公务,王叔接到苏蒲,跟他唠叨着,他又有两周没有去见心理医生了。
这段时间发生了太多事,苏蒲根本来不及分辨自己的心情。
或许是出于逃避心理——上次心理医生交代他的事情,他一件也没完成。
他没能将自己的心情一五一十地传达出去,也没能聆听自己的内心,他像一只小船一样,无力抵抗命运。
任何风浪都能撼动他。
可当他终于鼓起勇气,走进咨询师,一五一十地坦白了自己的无能之后。
得到的不是责备,反而是医生宽慰的笑。
“是我的错,没有讲清楚。我的建议并不是命令,你也不用马上就付诸实践。”
“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不必心急,你已经做的很好了。”
苏蒲懦懦点了下头,跟医生分享最近发生的事。
医生看着他敲在手机里的字,不禁好奇。
“喜欢的人跟你表白,你为什么不答应呢?”
苏蒲无奈叹气:【因为我动不了……】
“动不了?”医生好奇。
【每次我情绪激动,就没法动弹。】
“为什么会这样呢?”医生顿了顿,换上更轻柔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这样的状况是什么时候,可以跟我分享吗?”
苏蒲思考片刻,随即苦恼地摇摇头。
好像从很小很小的时候开始,在他还不知道“绝望”或“恐惧”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他就不再反抗了。
医生换了一种问法,“那你还记得,你最早一次清晰感受到绝望或者害怕的时候,是怎样的场景吗?”
第一时间,苏蒲想到了那个雪夜,他赤着脚跑出家门,想找人来救他那个歇斯底里地自残的妈妈。
那晚太冷了,冰雪让他的脚底麻木。
以至于现在想到那天,他都能感受到彻骨的寒意。
从他的脚底贯穿全身。
看完他的分享,医生问他:“那么,那天的事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苏蒲抓着手机,却迟迟敲不出一个字。
原以为是太过痛苦所以不愿意回顾,可如今他置身安全的环境里,努力地回想那天之后的场景,想到太阳穴突突地疼,大脑仍是一片空白。
这才明白,自己已经完全忘记了那晚之后发生的事情。
等他再次恢复记忆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他和妈妈一起躺在病房里。
他们身边,是一脸不耐的苏奉显。
过了没一会儿,苏会也来了……
那天是苏蒲第一次见到苏会,赵青撺掇他对弟弟笑一笑,却见苏会皱起了眉。
“我才不想要哥哥,他好臭哦!”
医生听着,轻轻蹙眉。看向苏蒲。
“小蒲,我理解你不愿意回想那些让你痛苦的事情……可是,如果你能将那天之前和之后发生的事情记得那么清楚,为什么独独想不起来这一段呢?”
医生继续问:“除了这件事,还有哪些事情是你记不起来的?”
“或许,那些让你真正恐惧的东西藏在这些记忆里面。”
“我们的大脑像是一台机器,如果某种情绪过于复杂和繁重,它无法排解,就会将这些事、这些情绪先丢出自身的运作机制……”
医生跟他类比,“就比如有的人会在紧张时突然忘词,明明该说的话就满满当当地塞在脑子里,可他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感觉大脑空白一片。”
“这个时候,你的大脑不是死机了,也不是不作为,他只是在努力地安抚身体的其他器官,告诉他们没关系的,然后一点一点将他们唤醒……”
苏蒲的嘴巴张了张。
【将身体唤醒?】
医生点头,“在你的身体什么都做不了的时候,或许是你的大脑在用力地安慰它们,努力地运作起来呀,先不要放弃。”
或许,苏蒲的失忆并不是偶然,而是当时已经到了生理的极限,大脑忙着让各个器官正常运作。
“别紧张,人的心理也好,大脑也好,都是很有意思的,”医生笑着,安慰他,“了解自己是很多人终其一生的课题,你可以慢慢想,慢慢来……”
“当你了解自己,就会接纳自己,爱自己。你就会感受到真正的快乐了。”
……
了解自己……
结束心理咨询,苏蒲思考着医生的话,回到咖啡店上班。
可是,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苏蒲思忖,好像不仅这件事,还有一些事情,他的记忆也是断断续续的。
“一杯冰美式,打包。”
那声音令苏蒲本能地反感,不用说都知道是谁。
苏会最近也很忙,经常下楼买咖啡,企图利用这个空档摸摸鱼,好好喘口气。
苏蒲收了钱,打了单子,转身去做咖啡。
可思来想去,也还是介意。
苏会刚把文件传给厉书雯,眼前就多了一部亮戳戳的手机。
【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医院那次,我和我妈妈都住院了。】
苏会白眼一翻,推开苏蒲的手机,“谁记得啊?!神经!”
闻言,苏蒲失落地收回手,看上去可怜巴巴的。
苏会拿着咖啡出了店,旋即给他爸发了信息。
【爸,就我小时候,苏蒲和他妈一起住院那次,是因为什么啊?】
第63章 “乖宝宝,老实点……”
苏奉显的电话很快打来。
“都多久的事情了,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冷风刮过,苏会缩着脖子,拐弯走进厉氏办公楼。
“就随便问问,突然想起来了,那好像是我第一次见苏蒲吧?他为啥也住院了,他也疯了?”
赵青在苏会心里一直是个有点恐怖的“疯女人”,痴心妄想嫁给他爸。
他亲妈去世那会儿,苏会连续好几个晚上做噩梦,梦到那个疯女人带着个拖油瓶搬进了他家,还逼着他管她叫“妈妈”。
慢慢的,这样的敌意就蔓延到了苏蒲身上。
苏会害怕,有天赵青会掐着他的脖子,让他管那个哑巴叫“哥”。
电话那头,苏奉显回忆许久。
“我也忘了究竟是为什么,反正医院通知我过去,说是苏蒲和他妈妈都晕倒了,必须要个家属陪着……”
赵青晕倒,苏会还能理解,毕竟过了两年那女人就查出绝症——
“可是苏蒲为什么会晕倒?”苏会问。
而且,身上还脏兮兮的,脚上都冻破了。
“那天是谁送他们去医院的?”
相隔久远,苏奉显也实在无法确定, “好像是个好心人吧,见苏蒲一个人在街上跑,就把他送去医院了……”
说完,他自己也奇怪,“可是,那他妈妈是怎么去的医院呢?”
……
陈年往事像是一粒投入湖面的石子,咚的一声微响,却漾起阵阵涟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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