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水区有个孩子溺水了!”
沈斯岩光着脚,水渍踏开,他一步比一步快的朝泳池跑去。
池边一群人围着,他拨开人群进去,只见一个大叔跪在地上,身子起伏下压,如此规律的一下又一下,嘴里还不断地喊:“叫救护车,快叫救护车!醒过来孩子,快醒过来!”
慌乱,嘈杂,沈斯岩绕过那个施救的大叔,直至看见惹惹的脸,他整个人便如同灵魂剥离般呆滞住了。
沈金鸿是和救护车一同回来的,他手里拿着酒瓶,走路跌跌撞撞,担架从他面前路过,恍似挨了一巴掌,酒瓶落在脚边碎了。
那是沈金鸿最不愿意想起和承认的事,在惹惹被宣布死亡的那一刻,他所表现出来的不是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而是恐惧,是逃避。
沈斯岩坐在那,将所有过往陈列于桌面:“伯母起初信了,她真的恨过我,所以我和我妈被你们赶了出去。”
“沈金鸿,我从来没有说过惹惹那次意外我没有责任,相反,直至这一刻我都还无法接受他的离开,也没办法原谅我自己,但我不欠你的,你在医院威胁我让我揽下所有责任的时候,我就知道我不欠你的。”
不欠,是因为年仅十三岁的沈斯岩在那一天仿佛一下子长大了,他真的不说,不说他去冲水前惹惹还没下水,不说当时沈金鸿还守在惹惹身边,不说沈金鸿酒瘾犯了,撂下惹惹跑出去买酒。
是骆歆荷后来在监控里看到一切后才摘去了沈斯岩身上那口大锅,她后来想尽办法离开了沈金鸿,离开了平竹,沈金鸿的恐惧彻底破碎,从那时起,他对沈斯岩的恨意便与日俱增。
“你开始相信你编织的谎言,你认为是我没有看好惹惹导致惹惹溺水,你认为是我跟伯母告状,导致你们离婚,从我十三岁到现在,十几年了,你还是不愿意承认你是个失败的父亲,失败的丈夫。”
沈金鸿呼吸很重,眼眶通红,像是使了所有力气让自己不要落泪,沈斯岩看着,但无动于衷。
“我们都有错,溺水是没有动静的,大家都看着自己的小孩,只有那个大叔发现了惹惹,可他也尽力了。”
“如果惹惹可以活过来,当年死的人是我也没关系。”
沈金鸿彻底崩溃了,他捂着脸趴伏下去,屋子里是他连绵不断的哽咽声。
“二伯,”好久,沈斯岩感觉这样叫他都有些生疏了,“你还记得惹惹最后一个生日愿望吗?”
“冬泳渡江,你拿了那年的第一名,惹惹说以后要跟爸爸一样厉害。”
那是他最骄傲的事,也是最遗憾的事。
沈斯岩摸了把湿漉漉的脸:“要给小孩子的爱一点回应,他才会开心,你真的不明白吗。”
沈金鸿撕裂的哭声响彻走廊,沈斯岩从里头出来,靠在车边的任长洲便站直了身子。
“还好吗?”
“没事。”
任长洲再看了眼他身后:“上车吧。”
车子载着两人往温冬去,任长洲路上才说:“骆阿姨打算回去了?”
“嗯。”
“昨天跟杨康聊你二伯这个案子,他们查看了沈屹然当年的事故报告,如果以此作为陈情,”
“没事。”沈斯岩还是老话。
任长洲点点头:“还有件事,你还是知道比较好。”
“沈金鸿要挟骆阿姨的前一天晚上,骆阿姨酒店房间的座机给沈金鸿拨过一个电话。”
沈斯岩这才抬眼,任长洲知道他能想明白,也就没有多说。
然后在抵达艺术园的时候说了句别的——
“我哥要是来你这麻烦告诉我一声,他有一个礼拜没接我电话了。”
次日,平竹机场。
骆歆荷在安检口停下来:“回去吧,我落地会跟你们报平安。”
林丽珠又难忍心中愁绪,过去将她抱住了。
骆歆荷笑着抚慰,目光却落在沈斯岩身上:“岩岩。”
沈斯岩往前迈了一步,微微倾身,骆歆荷才伸手摸到他的脸,温柔地,像是摸到了惹惹。
“让事情尘埃落定吧,照顾好你妈妈。”
沈斯岩不作声,只闭眼,点了头。
飞机冲破云霄,利落得没留下任何痕迹。
转眼五月中旬,沈金鸿的案子开庭,受害者骆歆荷没出庭,基于证据链所示,沈金鸿对威胁他人生命财产安全、持续骚扰、多次参与非法网络博彩、变相敲诈勒索等行为供认不讳,不再上诉。
只是最后,在审判长问起那通电话时,他有过短暂的沉默。
“被告,本庭提醒,你有权为自己辩护。”
沈金鸿片刻后摇了摇头:“我们没说什么。”
下旬,平竹气温再度攀高,协会展要求创作人提前过去,并派了承运公司取走展品。
车子刚走,姜佟灰头土脸的出现了。
沈斯岩愣完好笑:“小乞丐。”
姜佟嘴一瘪,扑进他怀里,推着他连连后退。
“你说我的店落定就给我答复,我赶工期呢。”
沈斯岩靠在工作台边沿,拿指腹擦掉了他脸上的灰尘:“不用急。”
“我很急,非常急。”姜佟囫囵地凑过去亲他,亲的太深,浑然没发觉从店外路过的两个高中生,在路过后停下来石化在了原地。
马尾辫:“我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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