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里一颤,一股莫名的情绪被悬了起来,挂在在胸腔不上不下,找不到实感。
杨今予踌躇了一下,还是起身去翻开了从北京带回来的旅行包。
闫肃在厨房勾了下头:“找什么呢?”
杨今予含糊回他:“带了点纪念品,有你一份。”
“送我的?”闫肃声调很是意外。
突然被人送礼物,饶是闫肃,也难掩惊喜。
杨今予瞄了他一眼,不知道是解释给他听,还是自己听:“啊,他们两个也给你带了。”
闫肃把碗收进碗柜,擦了擦手走出厨房来看他。
“你先别看。”杨今予说,“扭过去。”
“这么神秘?”闫肃只好转了过去。
在闫肃看不到的地方,杨今予飞快地把黑色那根藏了起来,只掏出红色的。
当普通礼物送了就好,没必要非得当别的,杨今予心里跟自己说。
“喏,转过来吧,这个。”杨今予故作随意道,“地摊上看见的脚链儿,老板手艺不错。”
闫肃脸上的表情拧巴了一下。
“嗯?”杨今予不明所以看他。
闫肃感觉自己对“装扮自己”的认知,跟艺术生实在偏差太大。他一直都是衣服穿得干净整齐就行,从来没想过佩戴多余的首饰。
这就触及到他的知识盲区了......
“脚链?”闫肃艰难的张了张嘴。
“嗯,也能缠两圈当手链吧,不好看吗?”杨今予问。
“真的不奇怪吗?”闫肃提出疑问。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个铃铛的样式偏中性,男生戴上挺帅的。”杨今予评价。
“但是......”
“要不要?”杨今予绷起脸,声音里带了一点威胁的意思:“不要算了,我自己戴。”
看着杨今予变脸似的,笑脸说没就没,闫肃心里唉了一声。
他双手接过。
白色玉髓雕成的铃铛,小巧精致。
闫肃捏在指尖摩挲着,观赏了一会儿,笑道:“很好看。”
杨今予送出人生中第一份礼物,得意劲儿地向上挑着眼尾,不甘心强调:“我的眼光不会有错。”
闫肃把铃铛放进了他来时的外套口袋。
无论是否是适合他,都有点压不住“礼物”两个字带来的欣喜。
闫肃没想到杨今予会给他带礼物。
少年扭过头来时满眼溢出笑意,仿佛将满室灯光都独揽进了眸中,看得杨今予恍了神。
他觉得,闫肃好像很喜欢他送的礼物?
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更喜欢曹知知和谢天带的礼物。
......那如果他知道了这东西还有另一只呢,杨今予心虚地抬手蹭鼻子,跑到阳台抽烟去了。
天色已经不早,厚重的云层把潮湿闷热空气裹了起来。五月的夜已经有虫鸣了,杨今予伏在阳台上,听了一根烟的时间。
按理说这会儿闫肃该回家,但闫肃显然没有要走的意思。
杨今予思忖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你今晚是不是还不能回去?”
闫肃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把茶几上的杂物摆放得整整齐齐,忽然听到杨今予说话,抬眸看过来,乌黑的瞳仁里流露出呼之欲出的苦衷。
还没等闫肃回答,杨今予点点头:“我家这么大,多你一个不多。”
闫肃对借宿的事有些不好意思。
他也不知道这样是不是打扰到杨今予了,于是带着歉意说:“借我沙发就行,我爸以为我今天还在那边住,明天我回去跟他解释。”
“这沙发伸不开脚,你睡我的床,我去我妈那屋。”杨今予说。
老妈这间房着实很多年不住人了,只在杨今予刚回蒲城的时候叫了保洁打扫,里面还算干净,就是没什么人气儿。
闫肃帮着他把床上的防尘罩掀了下来,杨今予从衣柜里抱出一团备用的夏凉被。
“那你先睡,我去洗个澡。”杨今予找出新睡衣。
闫肃说:“谢谢,晚安。”
“闫肃。”
“嗯?”
“我没交过什么朋友,但据我所知,朋友之间不用这么客气的吧,老说谢谢对不起什么的。”杨今予提出让他不舒服的地方。
闫肃怔了怔,随即有些窘迫:“习惯了,不好意思。”
“又说。”
闫肃忙摆手:“不说了。夜里可能会下雨,盖好被子,晚安。”
杨今予洗完澡回到妈妈的卧室,发现自己常摆在枕边的小独角兽,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闫肃拿到了这边,乖乖站在枕头上。
这人!
杨今予感觉耳朵有点发烫,下意识搓了搓。
闫肃总能这样,事无巨细注意着他自己从没注意到的琐碎,措不及防戳一下心窝,让人不知道该什么心情是好。
温柔而不自知。
撩也不自知。
杨今予把头发擦得半干,趴到了床上,有一搭没一搭把小玩意弹倒,心里生出巨大的茫然。
怎么办?
也不知道是不是医生的话让他有了心理暗示,真的让人开始注意闫肃的好了。
他关了灯,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这间房充满了他以为早就忘记了的记忆,那时候他还很小,喜欢闹着要跟妈妈睡。
妈妈喜欢织毛线,于是屋里的所有摆件下面,都有手织钩花的毛垫子,连床头柜上都盖了一层。
很丑,但也很软。
回到蒲城后,他一直刻意没进过这间房,如果不是闫肃要借宿,杨今予以后也不会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似乎能闻到妈妈的味道,好像就在这间房间从未散去过。
好像一切都没变过,只要他闭上眼睡上一觉,再睁开眼的时候,会发现自己这时还是五六岁。
他胡乱想着,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不知道睡了多久,也或许没有多久,远远的有惊雷声!
一阵心悸将少年从噩梦中拽醒,他猛地坐了起来,大口喘着气。
......做梦了。
在夹杂雷声的梦里,他终于按照自己的计划,站上了最大的舞台。
而后他们唱了一首很陌生的歌,歌是没有调的,呜咽诡异,难听刺耳,随着满场的吁声谩骂,他甩了鼓棒,从高台一跃而下。
观众席好像没有底,如坠深海一般,他一直下落,一直下落。
来不及唱完遗言,就被水淹没了呼吸。
幽深扭曲的海平面上,LED屏还在不停轮播倒映,在濒死前,他看到了满耳鲜血、喊不出声的自己。
杨今予急急喘着气,打开夜灯,愣愣坐了一会儿。
他突然掀起被子,逃也似的跑出了这间被毛线撕咬缠绕的卧室。
往常这种病发前兆,后半夜他是不会再睡了。
空荡荡的家,一个人闭上眼,好像立即会被黑暗吞噬地一干二净,他怕自己会产生不必要的失控。
但今天不一样,今天家里有闫肃。
他在客厅翻找出药,踌躇了几秒钟,又放回了原处。
他悄悄推开自己房门的时候,看到自己床上睡了人,视觉感官非常奇妙。
闫肃已经睡熟了,呼吸平缓地侧躺着,安静地像幅画。
“闫肃?”杨今予决定出声打扰这幅画。
闫肃睡得很实,大概是这三天都没睡好的缘故,没有听到他的试探。
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即使闫肃不一定能听到,他还是问:“我要睡这边了,你没意见吧?”
他决定,闫肃默认了。
第63章 升个旗
闫肃做了一个湿热的梦。
梦里他刚出完晚功, 月上柳梢头,汗流浃背地回到卧室,但推开门却发现这不是他的卧室。
小房间狭窄闷热, 四面无窗,只头顶一盏镂空的暗灯, 流淌着旖旎的光晕。
他茫然四顾, 脚下踩着藤蔓一般的电线, 视线跟过去,脚下的电线蜿蜒缠绕,一路延伸至一台白色镶橘红边的小音箱。
他的房间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音箱里响起轻缓的爵士乐, 暧昧如耳语。
他感觉身上皮肤黏腻腻的热, 想开门出去, 一下秒却被人捂住眼睛。
身后的人贴着他说了句什么,热气喷洒在耳根,惹起一串颤栗。
他想扭头, 那只手的主人却不放。
蒙在眼睛上的手指细细软软, 带着些冰凉清爽,竟让人有一瞬间不太想挣扎了。
身后明明有人, 闫肃却感觉背后抵着的是门板。
而蒙在眼睛上那只手轻轻松开了, 指尖顺着他的眉眼向下,划过他的鼻尖与唇瓣, 最终停留在了唇缝之间。
他努力睁了睁眼, 却还是没看清那张越来越近的脸……
闫肃生物钟很固定,早上六点, 准时准点动弹了一下。
朦胧间他滑动喉咙, 想抬手看时间,却没抬起来。
手臂被压着, 怀里好像被塞进来了什么东西,一团火似的揽在他身侧,从胸前染指到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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