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俞皓睫毛颤了颤，闭着眼睛问。
“你再睡会儿。”温绵川说。
“不睡了。”俞皓慢慢睁开眼，声音还带着倦意，“吃个早餐，陪你回学校？”
“我看看衣服干了没。”温绵川撑起身子，“顺便给你弄早餐。”
吃完早餐，温绵川接到常教授的电话，让他去办公室拿份资料。
咩咩看他们要出门，主动叼着狗绳过来，冲温绵川兴奋摇尾巴。
但温绵川果断把狗绳收起来，没打算带它出去。毕竟教学区域禁止遛狗。
“常教授找你干嘛？”俞皓递过去头盔，“那女的该不会找到数院去了吧。”
“拿新项目的资料。”温绵川说，“按常教授脾性，要是有人找我，他肯定懒得理。”
“这么快？”俞皓惊讶道，“你不是才硕士毕业吗？”
“项目比较急。”温绵川说。
“怎么不选其他教授？”俞皓问。
“严师出高徒嘛。”温绵川跨上后座，“开车吧。”
可能是周末，今天交警特别多，他们不得不绕去布匹市场那条路回学校。
俞皓寸步不离地跟着温绵川，直接陪他去常教授办公室。不过他没有进去，只是安静地在走廊上等着。
不过没几分钟，温绵川就招呼他进来。
常教授面带笑意，直切主题，“有考虑来我的组吗？”
“有。”俞皓说，“但夏令营名单还没公布，想着确认好再联系您。”
“不找我写推荐信是不是避嫌？”常教授又问。
“没有。”俞皓坦诚道，“我大一开始跟蒋教授的课，比较熟了，所以只请蒋教授写推荐信。”
“不是避嫌就好。”常教授笑道，“谈恋爱归谈恋爱，别拿前途开玩笑啊。”
俞皓努力挤出点笑容回应。
离开办公室，下了一层楼温绵川才敢问：“你真的不是为了避嫌？”
“怎么？”俞皓反问，“想我跟你一起？”
“我觉得常教授挺喜欢你的。”温绵川慢慢走下楼，“不想你因为儿女情长浪费机会。”
“你是不是忘了？”俞皓停下脚步。
“什么？”温绵川回头看他。
“我很自私。”俞皓淡淡地说，“我就是想去蒋教授那边，跟你没关系。”
“哦。”温绵川应了声，松了口气但又感有点失落。
“不过你想我去常教授那边也可以。”俞皓补充一句，“我对你最自私。”
温绵川又高兴了。
因为昨天没还学士袍，温绵川还要缴纳二十块的滞纳金。刚进去，刘老师看见他俩带着意味深长的笑，毫无预兆说：“绵川，昨天是不是有你家人过来？”
温绵川表情瞬间变了。
“是我哥哥来了。”俞皓替他回答，“也算是绵川的家人。”
“哥哥？“刘老师一脸困惑，“我怎么记得是位……”
“我们不认识那个人。”俞皓打断道。
“啊？”刘老师更糊涂了，“她说跟绵川走散了，我还以为是……”
“老师我们先走了。”俞皓轻拍温绵川肩膀，朝刘老师点头示意。
走出数院大楼，温绵川就低着头走路。
去学校门口的路，跟昨天逃走时的路线一模一样，让他想起昨天那女人一声声的呼喊。
“温绵川！”
“温绵川！！”
“温绵川！！！”
她究竟喊了多少遍？
又和其他人说了什么？
现在在哪？
“绵川？”俞皓看他脸色不对，轻声唤他名字。
可对方好似聋了，脸色苍白得可怕。
俞皓尝试去牵他的手，刚一碰，温绵川猛地攥紧拳头缩了缩。
“是不是不舒服？”俞皓急切地问。
温绵川突然捂住眼睛，停在原地。
“要我背你走吗？”俞皓凑近问，“或者去医务室？那里也有医生。”
“想吐……”温绵川声音很虚。
俞皓不明白想吐为什么要捂眼睛，但温绵川状态很差，他左右看看，提议道：“去树底下坐坐？”
温绵川应了声，开始冒冷汗。
声音很微弱，几乎让人听不见。
“能自己走吗？”俞皓问，“还是我牵着你走？”
温绵川左手捂着眼，抬了抬右手。
周末的中大很悠闲，不少摄影爱好者和市民喜欢来这里散步。金灿灿的阳光洒在草坪上，刺眼得让俞皓也想捂住眼睛。
俞皓牵着他去大榕树附近，这里虽然有点晒，但人比较少，选了块斑驳的树荫底坐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温绵川才肯放下捂住眼睛的手，眼周沁出许多汗，让他的睫毛和眉毛都变得湿漉漉的。
“还想吐吗？”俞皓观察他的状态。
适应光线需要点时间，温绵川眼睛眯成一条缝，问道：“我们在哪？”
“大榕树这边。”俞皓伸手帮他挡光，“有点晒，但没什么人。”
温绵川慢慢睁眼，斑驳的树影在俞皓脸上晃动，忽明忽暗的光影让他看得入神。
“等你缓过来，我们再回家？”俞皓问。
“嗯。”温绵川握住他挡光的手掌，边放下边说，“好多了，但不想走。”
“那就再坐会儿。”俞皓说。
“中大真漂亮。”温绵川环顾四周，“真想一辈子待在这儿。”
“等你读完博士，再申请博士后，做助教，升副教，评教授，当校长……”
“什么校长？”温绵川笑起来，“哪有这么厉害。”
“你就是厉害。”俞皓微微勾起嘴角，“不然我怎么会喜欢你。”
语气听起来像说平常小事，却让温绵川的脑袋热起来。他捏了捏俞皓的掌心，将手指伸入对方的指缝中，满满的安全感同时嵌在心房。
“以前你是不是问我……”温绵川说着夹了下指缝，“害怕什么。”
俞皓用眼神点头。
“我最怕刘春红。”温绵川手指紧扣指缝，“我妈。”
“嗯。”俞皓示意他继续。
“以前我爸不回家。”温绵川声音有点抖，“她就打我，想用这种方式催我爸回家。”
“操……”俞皓想骂脏话，他瞬间想收回昨晚说不打女人的话。
“我不知道他们是怎么结婚的。”温绵川又开始往地上看，“好像我一出生他们就在吵架，能在客厅里无缘无故打起来，刘春红能把温闻峰打趴下，温闻峰打不过就逃，后来干脆不回家，搬出去跟别人住。”
“所以她就打你？”俞皓气得用力回扣温绵川手指。
“嗯。”温绵川侧过脸，用右脸对着他，“她喜欢打眼睛，有次这只眼打出血，就看不太清了。”
俞皓心脏有种被锥子刺穿的感觉。他以前总抱怨自己生长环境差，对比起温绵川的父母，俞田生又算得了什么？
“眼睛……”俞皓难过得嗓子发紧，“治不了吗？”
“这只没事。”温绵川轻轻转过左脸，像是在安慰俞皓，“还看得很清楚。”
接下来很长时间，两人都低着头，盯着杂草不说话。
“那你后来……”俞皓不知道要问什么。
“后来高中她找过我一次。”温绵川说。
“找你做什么？”
“要钱。”
“温闻峰没给钱？”俞皓皱起眉，都有保镖律师了，不至于离婚后一毛不拔吧。
“法院没让温闻峰出太多赡养费。”温绵川说，“爷爷死了，她就来找我要钱。”
“你在北京就跟爷爷住？”俞皓问。
“那时候只有爷爷了。”温绵川声音很轻，“但爷爷身体不太好，基本都在医院，可能我真是瘟神，没多久爷爷就……”
“瞎说什么！”俞皓用力扣住他的手，“说了多少遍别这么想自己！”
温绵川抬起头看他。
俞皓立刻别过脸，松了点手劲儿。愧疚感蔓延全身，让他不敢对视温绵川的眼睛。生气又自责，一时理不清自己是什么情绪。
“是不是又矫情了？”温绵川突然问。
俞皓摇头，说不出话。
“以后不说了。”
俞皓还是没说话。
“生气了？”
是。
对自己生气。
“对不起。”俞皓开始道歉。
“为什么道歉？”温绵川疑惑地看他。
“没为什么。”俞皓看着他眼睛，“就是想跟你说对不起，我没生气。”
他们又陷入沉默了。
太阳悄悄挪了下位置，阳光透过榕树叶在他们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像碎玻璃一样闪烁。
过了好一会儿，俞皓才开口：“回家吧，咩咩该饿了。”
温绵川愣了几秒，随后露出他的虎牙笑了，“你，你叫它名字了！”
“什么？”
“你叫咩咩名字！”温绵川又惊又喜，“你以前只叫它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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