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凛川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收回视线,在绿灯亮起时平稳起步。
几分钟后,车子行驶到中海国际门口,沈璧然降下车窗,顺利通过人脸识别。屏幕上显示的甚至是“业主您好,欢迎回家”。顾凛川扫了一眼,跟着指示牌把车开进地库,“车位是几号?”
“刚租,还没办固定车位。”沈璧然早就在路上提前准备好了谎话,“随便找个空位停就好,多谢。”
顾凛川没追问,绕了几圈,最终在离电梯最近的临时车位上停稳。
沈璧然解开安全带,垂眸舔了下唇,酝酿着该如何道谢、道别。顾凛川也没动,甚至没有熄火,似乎在等他开口。
车里有点闷,沈璧然刚酝酿好情绪,扬起一个精巧客套的笑容,但还未开口,一道身影忽然经过车前,停下了。
白翊提着一支修长的木质酒盒,过来替他拉开车门。
沈璧然脑子转得很快,在白翊开口前便作惊讶道:“白导怎么过来了?”
白翊一句相同的发问被他噎了回去,看了一眼驾驶位的陌生人,停顿片刻,语气自然道:“我带了瓶酒来尝尝。正好碰上了,一起上去吧。”
这话不算撒谎,又打了个高明的马虎眼。沈璧然心中感激他的体贴聪慧,回头对顾凛川说:“今天多谢顾总。”
这话未免太干巴,可以列为沈璧然的低情商发言榜首,但他对顾凛川只能到这一步。
顾凛川的目光越过他,扫过白翊的脸,又在身上停留,似乎在审视穿着、身材。
白翊毕竟是大导演,有傲气在,见对方没有先开口的意思,便也只是冷淡地打了个招呼,“你是璧然的朋友?”
顾凛川在听到他说出沈璧然中文名的那一刹那,是真的变得面无表情。
就像忽视那些上来攀扯的富商一样,他忽视了白翊的问候,熄了火,利落地推门下车。
“不用谢。”他深深看了沈璧然一眼,“沈总。”
等电梯时,白翊笑着对沈璧然解释,原来今天剧组杀青了,这会儿几位主创都在宋听檀家里,要开一场小型庆功宴。
沈璧然脸上挂着微笑,浑浑噩噩地敷衍着。他的脑子和心脏都被挖空了,思考会头痛,呼吸会胸闷,只想着上楼和宋听檀打声招呼,便赶紧回家蒙头大睡。
电梯到,白翊替他拦着门让他先进,自然地询问道:“你喝酒了?”
沈璧然轻轻点头。
“伤还没好利索,怎么就……”
手机忽然响起,生硬地打断了白翊的关心。
沈璧然没心思看来电,直接接起,疲惫地说了一声,“你好。”
电话里有几秒钟微妙的、压抑的沉默,而后,顾凛川低沉的声音响起,“不太好。沈璧然,没看来电显?”
沈璧然后背一僵,刚消停的耳鸣又开始了。他垂眸看着电梯地面,一时无话。
“不然总不会是不认识这个号吧。”
顾凛川声音很淡,沈璧然不吭声,他似乎也没想等沈璧然开口。
“刚才忘了说,找你是想要回一样东西。”
或许是电梯里信号不佳,让顾凛川的语气听起来不太稳定。
“什么东西?”沈璧然听见自己的声音也喑哑波动着。
大概是察觉到了他在电梯里,顾凛川没有立即回答,数秒后,电梯停靠,发出一声清脆的叮声,而后顾凛川才重新开口。
“我落了一块手表在睦和医院急诊前台,助理前两天去找,那边护士说……”
沈璧然脑子里的耳鸣倏然停了。
这让顾凛川的声音分外清晰。
“说到你手上了。”
“下次见面时还给我。”顾凛川的语气疏离又深长,“当然,如果你喜欢,也可以留下。”
像有一条电流击穿四肢百骸,沈璧然倏然捏紧手机。
“还在吗?”
“沈璧然?”
顾凛川又等了片刻,说道:“沈璧然,好好保管,不许让我的手表沾上红酒。”
第6章
沈璧然只在宋听檀家坐了一小会儿,走时还笑眼弯弯地和大家互换微信,甚至还被女主演拉着拍了合照。
坐上出租车,他从西装内侧摸出那只表。
他太迟钝了,竟然此刻才意识到别人的定制竟完全符合他的审美,世上怎么可能有这样的巧合。
顾凛川从小就不喜饰物,沈璧然说过他很多次——骨相那么优越,从手腕到手指,筋骨分明,流畅有力,不戴手表实在暴殄天物。
顾凛川十八岁生日的午夜,沈璧然洗了澡,浸着一头湿漉漉的水汽溜上阁楼。
少年柔软美好的身体裹在缎子似的衬衫下,清纯而诱惑。彼时顾凛川已经长开了,大手抚过沈璧然纤细的颈,一边在沈璧然耳边哄,一边亲吻他哭红的眼尾。
结束后,顾凛川把他搂在怀里,肌肤贴合,他用唇撩开他颈侧的发丝,暴露出鲜红吮痕,用少年刚透出一点磁性的声音问:“沈璧然,我的生日礼物呢?”
沈璧然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像一条狡猾的绸缎。
“我给你设计了一块手表,等零花钱到了就去下订单,估计要晚个大半年了。”
“就这么见不得我手空着啊。”顾凛川笑,伸出手腕在他眼前晃了晃,“还是说你想给我也上块牌子?是牌子我就戴。”
“什么牌子?”沈璧然晕头晕脑地问。
“就和小山一样。”
小山是沈家看家犬,是沈璧然小时候从街上捡回来的,忠诚机敏,戴着一块沈璧然为它订做的狗牌。
沈璧然皱眉嘟囔,“你和它怎么一样?”
“我不也是你捡回来的吗。”顾凛川把脸埋进他后颈,弄得他很痒,“你把我捡回来,就是我主人了,我守主人一辈子。”
深沉寡言的少年说起情话,像在沈璧然心上点了一把大火。后来他们又做了一次,沈璧然哭着给顾凛川描述手表的细节。
只是万般遗憾,不等他攒够钱,顾凛川就被他赶走了。顾凛川离开沈家前,在黑漆漆的车门旁回过头来,凝着沈璧然,“生日礼物,我是不是永远也见不到了?”
沈璧然当时说:“钱已经拿去买别的了。”
林肯车驶去的画面在记忆中褪色,一股酸热涌上鼻尖,沈璧然目光低垂看着那块表。
八角舷窗,毛利雕刻。
那晚他说白金时标太俗,不衬顾凛川的气质,但他们做得太疯,后来沈璧然完全失了语,牙齿死叩住唇才堪堪忍住叫声。所以,他没有来得及告诉顾凛川,想把时标换成什么材质。
但顾凛川猜中了。
沈璧然将腕表托在眼前——白玉的温润平衡了金属的锐利,表盘背后镌刻着定制年份,正是顾凛川离开沈家的第一年。
十八岁的顾凛川没有得到生日礼物,但回到顾家后,拥有了一件比那昂贵千倍的仿物。
精钢冰冷,像一别多年、彻底长大的顾凛川。但此刻放在手心,很烫,像要生生燎去沈璧然一层皮肉。
顾凛川在最爱他又被他抛弃的那一年定制了这块手表,但如今,这块旧表或许已经没有当年的分量,所以,可以被轻易遗落。
或许,没有问起那通电话不是因为仁慈,而是不在意。
可要是不在意,他跑去医院干什么,又是怎么知道他在那家医院?
沈璧然头晕目眩,想不明白,也不敢再想了。
家门口立着一只食盒。白翊见他在宋听檀家没吃东西,体贴地替他叫了外送,是日本料理——蒲烧鳗鱼脂香浓郁,并一份鲜嫩的红金□□身。宋听檀告诉白翊,沈璧然爱吃鱼,但是忘记叮嘱不要点鳗鱼,确切的说,不要点任何圆柱状、皮脂滑腻的水产,鳗鱼、黄鳝、海参……沈璧然都不吃。
况且连宋听檀都不知道,沈璧然四月要吃素,虽然这一切很荒谬,但避免对神明失敬,总要把最后一个斋月好好履行完。
沈璧然回电致谢,没有解释太多,礼数尽到后便把那份鳗鱼丢了、生鱼片冻进冰箱。
这一晚沈璧然梦到和顾凛川第一次的那个寂静的午夜,梦里的顾凛川却不是少年模样,他高大凶悍,沈璧然剥下他的西装,扯掉他的领带,他一双长腿有力地绞在沈璧然身上,不容丝毫挣扎。
*
那场晚宴后,沈璧然手机里多了几十条消息,嘘寒问暖、商务约谈,赵钧直接分享了行程表,空闲时间供他挑选。
他忙了两天,忽然接到陌生来电,是车祸肇事者的助理,说车主想亲自致谢——事故鉴定说,幸亏第二辆车处理得当,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沈璧然想起那辆张扬的保时捷,并不想多牵扯,但实在推托不过。他晚上还要见赵钧,索性把地点约在风雷的咖啡厅,打算花几分钟打发了事。
车主很年轻,是首都大学的学生。那晚和沈璧然被送去同一家医院,左手臂骨折了。他礼数周到,吊着一只手,却还是坚持从助理手里提过礼物,亲自呈给沈璧然,鞠躬致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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