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思白倒也不是故意端水,他是真的选不出来,于是在季闻则提出“多休一天, 把这些房子全都看一遍”的提议后,欣然应邀。
好奇怪,总觉得又被捞鱼了。
有那么一瞬间,郁思白觉得自己像条在海滩上翻面儿的咸鱼。
他被自己的脑补逗笑,一口气喝掉端了一路的无酒精饮料,把杯子搁回路过服务生的托盘上,不甚明显地往季闻则身上一靠,卸了点力。
他靠得近了些,就听见季闻则幽幽叹了口气。
“终于只剩我们了。”
郁思白耳朵一抖,下一秒缓缓站直了身体,用力瞥了季闻则一眼,警觉。
“旁边那么多人呢,你别装瞎啊。”
季闻则被他眼里的神色逗笑,轻哂道:“你瞧你,我又不会做什么……”
“哼哼。”郁思白一回京市,大约是被师门带偏,就连大学时候的被老头耳濡目染的口癖都回来了。
他冷笑两声道:“你这个人,前科颇多。”
哪曾想,季闻则压根不以为耻,笑意更深,甚至带了些无奈道。
“没办法,都是郁老师惯得好。”
一句话说出来,郁思白顿时惊得都不知道要怼什么回去了。
“又我?”他下意识指了指自己鼻子,就觉得莫名其妙。
可很快他转念一想,忽然也觉得似乎没什么毛病。
好像……这么一说,以前他的规矩确实有点太灵活了。
惯卡兔如杀小鱼!
于是,郁思白暗下决心,下次一定不这样了,可现在只觉得没辙,一怒之下怒了一下,琢磨两秒,蹦出一句“好吧”。
两人才笑闹两句,终于,台上有主持人上场,紧接着一串冗长的主办方发言和宣传片播放之后,终于到了颁奖的环节。
会场的灯都昏暗下来,每一个提名作品的图片和视频都在屏幕上被接连播放。
即使心里有八成的自信,觉得自己可以拿下,但真到了这个时候,郁思白发现他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就像年级第一也会期待成绩公布一样。
郁思白抿了下唇,垂在身侧的手无意识攥了起来,忽然,这只手被轻轻握住。
他在沉默的体温交换中安定下来。
直到每个作品都播放完,主持人噙着笑意,念出了获奖团队的名字。
郁思白听到的第一反应就是,真的很搞笑,下次再也不会犯这种低级错误了。
——“恭喜获奖者!‘没想好’独立设计团队!”
全场都响起善意的笑,郁思白被催促着上台。
他忽然有些灵魂出窍一样的感觉,不真实感油然而生,可他下意识侧头,目光和季闻则相接的瞬间,世界就好像慢动作一样,褪去了所有的装饰,只剩下全然的真实。
季闻则拉着他的那只手略微紧了一下,将他从恍惚间拉了回来。
他唇边带着笑,于是郁思白看着他,唇角也下意识恣意地扬了起来。
“恭喜。”季闻则开口,声音却被淹没在欢呼里。郁思白只能看得见他的口型,无声说着。
快去吧。
他把和郁思白相握的那只手抬起来,像是托举向上一样,托着他的手背,轻巧地往上一送。
郁思白左脚迈上台阶,双手分开的一瞬间,他忽然回身,站在台阶上,第一次以比季闻则高了一点的角度,俯身紧紧抱住了他。
不知是谁带头,会场渐渐响起掌声,如同海浪一般蔓延,又像潮水一样浸湿他一颗皱巴巴的心。
郁思白终于听见了季闻则靠在他耳边的、含笑的声音。
“谢谢你答应我的告白。”他轻轻地说。
“让我现在,可以以你为荣。”
郁思白被这话逗笑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眼眶里不知什么时候积蓄了一层薄薄的眼泪。
他“嗯”了声,松开季闻则的肩膀说。
“等着我!”
然后转身迈步,步履坚定地走上台去。
他从颁奖者的手里接过奖杯。
平心而论,奖杯的设计称不上特别,但对郁思白来说,这就是最特别的一个。
这是他工作以后的第一座奖杯,是他原本以为,永远没有机会再拿到的第一座奖杯。
郁思白感受到掌心的玻璃底座被捂得温热,他想了一下,把奖杯捧在了左手,右手搭住麦克风,刚一开口,却先笑了一下。
“说实话,今天能站在这里……我很意外。”
“第一次听说这个项目,是在一场饭局上。当时尝试性地争取了一下,失败之后,就觉得算了,也没那么坚定。”
“这是当时的想法——与其用一句‘随遇而安’来美化,倒不如说是,我已经彻彻底底地把‘我想做什么’这件事,忘得一干二净了。”
“当时差一点就要和这个项目擦肩而过,这时候,我不幸、也很幸运地跟我的顶头上司爆发了一场矛盾。”说到这儿,他顿了一下,待台下的笑意全落了,才接着道。
“我忽然被惹火了,在那个瞬间就突然觉得,不行,我非要干这件事儿不可。”
“其实当时也没有很明确的、‘我要做出一个让自己满意的作品’的想法,当时只是想争这么一口气。”
“但这口气太重要了。”郁思白说,“屏着这口气,我的生活开始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刚刚提到的,不幸惹毛我的顶头上司,我也很庆幸,能和他在这个项目里平等共事,这让我后来渐渐开始有了一种,感谢和他相遇的感觉。”
“无论一开始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态,很感谢他能陪着我一路走过来。他帮助我很多,也教会我很多……不过说句托大的话,我应该也改变了他一些吧?”说到这儿,郁思白看向台下最显眼的那处,微微弯起眼睛,轻笑了一下。
“不仅是我们,还有我们团队的其他人。我们都在这个作品里找到了很多新的东西,或者说,找到了另一种可能。”
“我们这个项目的关键词是蜕变。剥开‘蜕变’这个词,被包裹在里面、最内核的词,我想,应该是‘勇气’。”
“当然,我没有要开始讲什么大道理,只是说一点自己的小故事。”
“在我还小,还在当一条没什么脑子的毛毛虫的时候,我经常跟朋友说,‘我以后要成为怎样的人’、‘我以后要做到什么样的事’,但毕业进入社会以后,我、还有跟我说这些话的小伙伴们,都慢慢被包进了一个个茧里。一个四四方方的工位,一间不敢动手打扮添置的出租屋,一些永远请不下来的年假……茧里真讨厌。”
“可茧里也代表着暂时的安全。”
“我在茧里,属于并不怎么安分、却又掀不出风浪的那类。偶尔拳打脚踢一番,但总体说来也只是小打小闹,可能在别人看来,这茧也就是骨碌滚了一下而已。”
“因为在茧里呆久了,毛毛虫化成不知所谓的液体,迫于生计,开始习惯这种混沌态的安全……然而变态发育到一般,这摊东西似乎突然忘记了自己要变成什么。”
“于是它成了死茧。小时候养蚕,掰开死茧之后,吓得我大哭一场。我哭着找我奶奶,说蚕丢了。可奶奶告诉我,那是蚕死了。它忘记自己要变成什么样子,所以就这么悄悄的、无声无息地死掉了。”
“后来我想,如果无论在茧里融化成什么样子,都还有一个声音提醒着它,原来那条毛毛虫在织茧的时候,曾经也憧憬着变成一只真的的蝴蝶的话,会好吗?”
“它会突然记起自己想拥有怎么样的翅膀,想飞去对面枝头的哪片花瓣上安家,又想尝尝风里送来的,什么味道的蜜。”
“只有这样,它才不会弄丢那份破茧的勇气,哪怕丢了,它想起蝴蝶、花瓣和蜜,也能再次像织网一样,重新慢慢编织起来。”
“这个项目、和我一起在项目期间共事的每一个人、还有始作俑者……季先生。”
“你们是我破茧的勇气——这就是你们对我的意义。”
“谢谢你们,很高兴和你们相遇。”
……
台下响起此起彼伏的掌声,杜文鸢站在季闻则旁边,充满欣赏地看着台上穿着自己新设计的人,忍不住道。
“看你今天把你们两个折腾得这么精致,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在他拿奖的这天跟他求婚呢。”
季闻则瞥了他一眼,唇角挂了点近乎嘲讽的淡笑,说:“你也是做设计的,是不是有点俗气了?”
身为新锐服装设计师,杜文鸢头一次被评价“俗气”,差点气笑了。
季闻则说:“这是他重要的日子,他当然要闪闪发光。”
“哦。”杜文鸢促狭地瞥他,又问,“那你打扮的这么花枝招展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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