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的目光在他和梁清舟之间扫了一圈,似乎是没有认出来,笑着说:“你平常好少出门的,跟朋友出来逛超市呀?”
“啊……嗯。”明知对方没有恶意,但苏听南依旧感到不适和紧张,含糊其辞。
他大脑凝固成一团浆糊,下意识往旁边挪步,拉开和梁清舟的距离。
对面的同事没有觉察出异常,对方本身就性格外向开朗,笑嘻嘻地寒暄几句,就推着推车离开了。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视线范围之内,苏听南才松了口气,紧锁的眉头舒展开。
“梁……”“我去拿包湿纸巾,等我下。”
没等苏听南喊完他的名字,梁清舟就出了声。语气平静,脚步不急不缓,很快拐去后面拿了包湿纸巾回来。
回来后他依旧是那副平和淡然的模样,轻轻将湿纸巾放进推车,冲他一笑,“走吧,结账。”
苏听南牙齿咬住自己口腔内壁的软肉,焦灼压抑的情绪在胸腔里膨胀、蔓延。他难受地点点头,和梁清舟一起去结账。
他们买了整整两个购物袋的东西,梁清舟主动拿过所有购物袋,不让苏听南承受重量。
可苏听南看着他被购物袋塞满的手却怔了怔,表情变得更加难过,知道自己没办法和梁清舟牵手了。
他们坐车回家,彼时已经天黑,窗外是夜晚街道上闪烁着不同色彩的霓虹灯。
光影和风景从眼前模糊掠过,苏听南听着汽车里播放的轻松悠闲的歌曲,小声说:“对不起。”
梁清舟反应很快,但碍于还在开车无法做动作,只能立刻开口:“不要说对不起。”
“毕竟那都是你的同事,你们公司和盈圣也有项目合作,被看见牵手逛超市,难免会有些非议声。我不介意这个,你不要往心里去。”
苏听南没有说话,只是趁红灯时凑上去,强硬地把自己的五指塞进梁清舟的手里,和他牵了一会。
红色倒计时跳转,汽车再次发动,梁清舟对他笑笑,松开手。
回到月亮湾,梁清舟没有吃零食的习惯,昨天特意买了个小型货架给苏听南放零食。
他把衬衫的袖子挽至手肘,手背青筋虬结有力,正在一层层安置货架。
苏听南蹲在他身边,眼睛没有聚焦地盯着梁清舟衬衫上的线条,世界逐渐模糊,边又传来阵阵耳鸣的声音。
这次是滋滋滋的电流声,让他忍不住浑身都发麻。
在恍惚之中,他又回到了“医院”里那间纯白色的病房。
他总是跌跌撞撞地跑进厕所里呕吐,吐出来的全是酸苦的深棕色药剂,余味黏在口腔里无法消散。
虽然已经相隔多年,但一切都还在记忆中无比鲜活明晰。
他至今记得,在被关进那所“医院”之前,他久违地见了一次薛照影。
薛照影无视他身上那么多青紫色的伤口,冷漠地涂着红色唇釉,骂道:“同性恋就是恶心,死变态,脑子和心理都不正常。”
那时她大概又去通宵打麻将了,眼球上布满红血丝,黑眼圈很重。
她见苏听南没有反应,眼神立即从一种嫌恶转变成近乎苛刻的审视,眼珠子转了圈,死死盯着苏听南。
“南南,你也不小了,该交女朋友了吧。”
说完后她不等苏听南开口,立刻紧接着训斥:“别整天和那些男的混在一起了,特别是那个叫齐什么月的,你自己回家照照镜子,你对着他笑的样子骚不骚!”
苏听南站在原地不敢吭声,脸色苍白,想哭又忍不住发抖。他意识到对同性恋深恶痛绝的薛照影似乎已经察觉到了苗头,尽管那是绝无可能的他一个人的暗恋独角戏。
但苏听南就是苏听南,苏听南是薛照影的儿子,如果他喜欢男人,那他就该去死。
“听南。”
一声温和的呼唤把他从痛苦的回忆中叫醒,梁清舟拉住苏听南的手,把他死死捂在耳朵上的手拉下来。
“为什么捂着耳朵?”他定定地看着苏听南,不知道什么时候货架已经装置好了。
苏听南缓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刚刚无意识捂住了耳朵,不知道是想阻止耳鸣,还是隔离回忆里薛照影尖锐刻薄的话语。
“已经没事了。”苏听南眨了眨眼,收回手,从地上站起来。
可梁清舟依旧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许久之后才轻声开口:“你是不是耳鸣?”
苏听南猛地一哆嗦,抿着双唇,有些不知所措。
“听南。”梁清舟又喊他,语气冷静,“你有没有想过去看心理医生?”
苏听南低着头,额前的发丝垂落下来,让梁清舟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仍然可以看见,他的双手握成拳,落在身侧小幅度颤抖着。
早在重逢之初,梁清舟就隐约觉得苏听南的状态不对劲。
直到这几天,他怀疑苏听南有失眠,做噩梦,耳鸣,高度紧张和恐惧等情况。
但至少表现出来得不算太严重,就是不知道具体究竟发展到什么程度了。
几秒之后,苏听南缓慢抬起头来,眉头紧皱,将抗拒和逃避全部写在脸上,“没有,我没有耳鸣。”
“刚刚……刚刚耳朵突然好痛,我才捂起来的。”他张口就扯谎,也不管逻辑通不通顺。
他无法接受去看精神或心理方面的问题,光是听见类似的字眼,那件白色的病房就会将他罩入其中,并且他也做不到把自己结痂的伤口重新血淋淋地撕开。
梁清舟看着他,不知道有没有相信,只是把他搂进怀里,“真的没有耳鸣吗?”
“真的没有。”苏听南深呼吸两下,揪住梁清舟的衣服领口,急迫道,“我没事,不用看心理医生,我不想去。”
他急得已经有点喘不过气,梁清舟眼眸稍沉,安抚性地撩开苏听南的发丝,吻在他额头上。
“好,我知道了,你不想去就不去。”梁清舟松开他,扯开话题,“去休息一会吧,我收拾完东西就陪你。”
苏听南点点头,一个人窝回沙发上看手机。
梁清舟站在原地看着苏听南的背影,半个脑袋露出来,头发比之前长了些。或许是情绪还很低落,窝在那儿像只病怏怏的小熊猫。
他去阳台,把门关上,拨通了备注名为“狄闻”的电话。
“哟,清舟,啥事儿啊?不是刚谈上恋爱吗?”对方一开口就语气熟稔,带着点调侃意味。
“我还有事,咱们速聊速挂。”梁清舟想快点打完电话去陪苏听南,不给寒暄的机会,“如果有抑郁焦虑的症状,不去就医有自愈的可能吗?”
狄闻是梁清舟的好友,在国外时双修心理学和金融,听闻懵了两秒,“很难。”
“他很抗拒就医该怎么办?”梁清舟眼眸低垂下来,“症状也不愿意如实告诉我。”
“有躯体化和自我伤害行为吗?频繁严重吗?如果没有或者不严重不频繁,你可以再观察一段时间,确认有并且要就医的话,提前做疏导工作,不要逼对方。”狄闻很快给出答案,说完后他又顿了顿,“你也别太惯着对方啊,该看医生的话还是得看。”
梁清舟望着窗外漆黑的深夜,半晌才说了句:“好,谢了。”
香槟金的灯光倒映在他漆黑的瞳孔中,梁清舟轻轻摩挲食指指腹,思来想去,还是打算先按照狄闻说的做。
只不过,苏听南那么抗拒就医,背后肯定还有原因,只能等时间慢慢给出答案。
回客厅,他坐到苏听南身边给他剥瓜子。
苏听南躺在他怀中看手机,时不时分享有趣的视频和可爱的水母,说话间梁清舟把剥好的瓜子仁递到他唇边,自己一颗都没顾得上吃。
“对了,听南。”梁清舟剥完最后一颗瓜子,突然停下,“你平常是不是都坐地铁?盈圣时间比你们宽裕,我接送你上下班吧。”
刚才苏听南的情绪已经缓过来了,但听到这话时,却忽然浑身一僵。
他怔怔地放下手机,薛照影尖锐刺耳的一句“同性恋就该去死。”又在耳边回荡。
眼神空洞了几秒,苏听南嘴唇上下翕动,最后都没能发出声音。
这么多年来,他都不敢向外界透露出一丝一毫自己是同性恋的信息。偶尔也会有男性向他示好追求,都被无一例外地躲开。
就连此时的男友梁清舟,也是高中时被无意间发现了自己喜欢齐疏月的秘密。
虽然这听起来对梁清舟很不公平,但至少现在,苏听南只想偷偷维系这份关系。
不能有外界的任何一只眼睛盯上他,不能有任何风声吹进他的耳朵里。
他没办法再承受一次那样,铺天盖地的苦痛了。
苏听南喉咙发紧,移开视线,摇摇头说:“不要。”
梁清舟静静看着他,把最后一颗瓜子塞进他的嘴里,“不愿意吗?”
两人重新对视片刻,苏听南不说话,手搂着梁清舟的腰。
他为了扯开话题,嘴里嘟囔:“你的腰好细。”
哦豁,小伙伴们如果觉得52书库不错,记得收藏网址 https://www.52shuku.net/ 或推荐给朋友哦~拜托啦 (>.<)
传送门:排行榜单 | 找书指南 | 破镜重圆 追妻火葬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