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玫昂红与疯狐狸_深海融化【完结】(10)

  路瑾严没有感情地勾勾嘴角:“确实没什么值得羡慕的。”

  他说的是真心话,听的人就未必这么认为了。

  那个引人注目的背影一走,夏润脸上强堆出来的笑意就立刻垮了下来,视线牢牢钉死在目标对象上,神色阴晴不定。

  审判了一个下午的结论是,这人除了一张脸,没有任何值得受欢迎的地方,根本配不上那么多趋之若鹜的喜欢。

  一个脾气糟糕、态度傲慢的人,怎么能够站在这么高的神坛上面?

  他应该被狠狠拉下来才对。

  第8章

  路瑾严从实验楼出来时俨然已将近傍晚,南方九月初的天空黑得依旧很晚,彼时太阳仍然高高悬挂着,不过最多再过半小时,落日的余晖就会铺洒上大地。

  在他看向天际线的间隙,程昭的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他接通:“喂?”

  程昭一改往日的话唠属性,支支吾吾地好像在犹豫什么:“唔,兄弟,你啥时候回宿舍啊?”

  “快了,怎么了?”

  “有点紧急事件需要你来处理……当然其实也不是很紧急……”

  路瑾严将蓝牙耳机连上线,塞到耳朵里,俯身将单车从车位里趟出来:“什么事,我还要一会儿才能到。”

  “唔,呃,嗯……”

  “你遭什么刺激变成口吃了?”

  “不是你怎么又损我……靠你别在一旁笑啊……”

  路瑾严逐渐失去了耐心:“到底怎么了,谁在你那?”

  “兄弟你到哪了?”

  “园区门口。”

  “哦那我说了,”程昭乖乖坦言,口吃不治而愈,“许湛在我们宿舍门口,怀里抱了一捧玫瑰花等着你呢。”

  刚停下给车上锁的路瑾严手上动作一滞,车扣在他的指间滑落,然后啪挞一声,锁上了。

  “让他识相点自己离开。”

  “喔。”

  程昭应答完后,把开着免提的手机往许湛那一伸:“听到没,我兄弟让你识相点自己离开。”

  许湛低声道:“跟他说我不太识相。”

  “好。”程昭乖乖当传话筒,对着手机又道,“听到没兄弟,他说他不太识相。”

  “……你俩都不是很识相。”路瑾严进了园区的大门,才发现自己宿舍楼底下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其中有几个和他还不熟,第一次见到他那冷冰冰几乎能吓哭小孩的气场时被惊得一哆嗦,“我知道你听得见,把花拿走,我不会收。”

  他住的那栋学生公寓就在园区的最外围,一抬头就是密密麻麻格子框般的玻璃窗,其中他待的那一层像有所感应似地被人打开,露出许湛那张和头顶落日一样灿烂的脸,耳边贴着手机,说话的口型和此时此刻传进路瑾严耳朵里的声音同步吻合,形成一种奇妙的天涯咫尺感。

  “如果我不这么做呢?”

  路瑾严眯起眼睛,明明是仰视的角度,看向高楼上那个身影的眼神却像在俯视。

  “那我就帮你扔。”

  “他来了他来了!”程昭灵敏地感应到楼道口的电梯“叮”地一声开始运作,瞬间溜回套间里顺便关上门,“加油兄弟,你是第一个敢于赌在他宿舍门口表白的。”

  电梯门向两旁缓缓移开,由内向外的脚步声的主人在无意间严格遵循了四一拍的节奏来走路,板鞋磨过木质地板的声音颇为清脆,每一声都听得许湛一阵恍惚。

  嗒。

  嗒。

  嗒。

  ……

  高中那会儿的地板是大理石制的,鞋子踏上去没有这么响亮,但许湛总能靠着脚步的频率和某种不知名的第六感判断出那个人是否在朝他走来。

  只要他在朝他走来,他就一定能听见。

  金红的夕阳斜斜地透过窗缝投落下来,将蔓延范围之内的所有人影都拉长数倍,楼道内一片寂静,只剩他们两人,和当年一样,和……八百多天前的那个黄昏一样。

  十八岁的路瑾严背着沉重的双肩包在他面前站定,两人之间隔了七八米的距离,晚风裹挟着少年的低吟送入许湛耳朵里,他的心上人话少,张嘴基本只抓重点,所以他也只听见了重点。

  是两个字“离开”。

  谁离开?他离开?还是陪了他十多年的少年离开?

  反正不能是他们一起离开。

  他想往前走一步,对面的人却背过身,脚下长长的影子像退潮的海水一般,从他身边离去。

  “你扔不扔?”

  时间收束回现在,许湛没空为两年前那个手背在身后拿着玫瑰花的自己哀悼,懒懒地倚靠在冰凉的墙面上,文不对题地回答道:“玫昂的红玫瑰,我觉得很适合你。”

  跟当时自己守在花店门口买的是同一款。

  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的身影交叠重合,夕阳成为贯穿岁月的引线,轻柔地落在路瑾严的额发上。

  与这种温柔完全相悖的是他下一秒说出的话。

  “我不觉得。”路瑾严夺过他手里捧着的大束玫瑰花,动作却没有他想象中的粗暴,或许真正伤人的东西都留在那只言片语里了。

  “你想自己一个人溺死在过去里,别拉我下水。”

  许湛似是被这个暖色过于浓烈的黄昏迷恍惚了神,慢半拍地反应过来花束的包装纸在自己的指间摩擦离去,又在路瑾严走到窗口前停下的时候才慢半拍地开口:“我没想溺死在过去里。”

  路瑾严闻言转过头,对上一片赤诚坦荡的眼神。

  他挪回视线,手上的玫瑰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让他感到烫手,所以几乎不带任何犹豫地,他将花束往前一抛,方才夺花没有用到的力道都施在了这里,花被重重地投掷向窗外那道遥远的天际线边,按照常理重力学,下一秒它就会在楼下花坛的边上被彻底摔烂。

  他特地对着窗户扔花,就是想让楼下的人也看到,计科院冰山底下埋着的是已经干涸的石头,所有好奇前来探索的冒险者最终都会血本无归。

  然而玫瑰在脱离他手的那一刻,未系上束带的包装纸轻飘飘地散落了,那一大捧花早已被人摘离了根茎和花蕊,只剩繁密的花瓣缱绻堆积在一起,营造出完整一朵玫瑰的假象。

  玫昂红的色彩深沉而艳丽,外围一圈红到微微发黑,花瓣一经抛洒,立刻以浩大的盛势向四周纷纷扬扬地铺开,力的反作用让它们向投掷者扑面而来,如同降落在黄昏的一场瑰丽的雨。

  路瑾严就站在这场雨的正中央,仰头看着飞舞的玫瑰花瓣,远处天际线已经被熊熊燃烧的火烧云所吞噬,余晖和晚霞浓郁得像化不开的油画涂料一般倾泻到他身上,一双灰眼睛蒙上了属于太阳的鎏金。

  许湛就在此刻举起手机,对着他心上人的侧脸,按下了拍摄键。

  有几瓣玫瑰甚至停留在了路瑾严的嘴唇和肩膀上,懒洋洋地替代它们的主人留下一个轻吻。

  连拍的最后一帧里,镜头的中心人物看向了他的方向,花瓣顺势沿着下颚滑落,脸上还残留着一丝不明显的错愕。

  当然,反应过来的话就是得知自己被戏弄后的愠怒了。

  许湛在他发现之前放下了手机,眼睛却盯着最后一张照片反复看,放大翻转再缩小,直到换桌面壁纸的时候,他选择图片的手指却动摇地颤了颤,转而点上了另一张里抓拍的侧脸。

  至少对他来说,这是他十八年来拍过的,最完美的照片。

  第9章

  路瑾严站在原地,不知道张口后的第一句话是该先阴阳怪气许湛花了这么大闲工夫去摘花蕊花茎就为了这一刻捉弄自己,还是威胁他赶紧把偷拍的照片删了,怪膈应的。

  但最终从他嘴里跑出来的却是一句冷冰冰的嘲讽:“你和两年前比真是一点没变。”

  许湛抬起他那厚而浓重的双眼皮,夕阳晕染下的玻璃珠仿佛上了一层彩绘,让人联想到万花筒对光时的样子。

  路瑾严听到他叹了一口气。这很难得,他陪许湛从小长到大,从许湛年幼时被精神失常的母亲赶出家门再到读高中时几度被所在的外国语学校勒令退学,他都没听见眼前的人叹过气。

  楼下传来一阵惊呼,玫瑰花瓣洋洋洒洒零零散散飘出去几片,好死不死落到围观人群待的花坛上面,看起来像某种令人糟心的暧昧公开。

  而另一边趴在门后使劲偷听的程昭正一脸懵逼地紧急消化着他们这短短交锋和寥寥数语间的海量信息。

  什么叫溺死在过去里?路瑾严什么说话这么文艺了?两年前?啊?

  卧槽,他们之前认识啊?

  程昭回想起机场初遇的那一幕,路瑾严眉头微皱眼神飘忽,语气斩钉截铁地跟他说“不熟”。

  然后他还真信了,乐颠颠地请人家吃薯片,机场买的限量黄瓜味,死贵的价格包含了他一腔深情的兄弟情谊,哥们儿,我们三一定成为好朋友的。

  噫,好哥们儿原来互相谈过。他默默抱紧了局外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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