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开冷冷地笑了一声:“继续。”
“时间和地点,福利院的档案里应该有收录。”陆建国说。
陈院长冲贺开点了点头:“确认无误。”
“婴儿的左边膝盖骨内侧,有一个心形的胎记。”
贺开沉默地听着,他知道那个胎记。有一回事后在床上依偎,他曾细细地摸过。
陆建国又道:“当时婴儿身上裹着一张浅绿色绣足球纹的浴巾,里面有一张字条,写着婴儿的姓,以及一句话——”
说到这里,他拿起笔,在纸上刷刷地写了起来。
陈院长从档案袋里取出当年塞在襁褓中的纸,两张字迹一模一样。
贺开垂眼注视着两张纸,像是在出神地思考着什么。
陆建国合上钢笔盖子,发出咔哒一声:“就是这些。”
“当年我做生意亏了钱,四处躲债,债主提着刀藏着枪上门的不在少数,家里已经有一个八岁的孩子,带着躲债已是困难,不得已才……”陆建国说到这里叹了口气,“贺先生,非常感谢你这些年照料他。我现在生意有了点起色,想着能好好补偿补偿这个孩子,好歹让他知道亲生父母是谁,家里还有一个哥哥……”
贺开倏地抬头,面若冰霜,一字一句道:“他没有什么哥哥。”
几次三番被贺开下面子,陆建国也有点生气:“那你要怎么样才相信?”
这时,贺开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久久不接,刘芸却像是有感应一般,颤声问道:“是……是他吗?”
陆建国也紧张起来,盯着他的手机。
贺开挂断了电话,回了一条短信:宝宝,现在有点事,稍后回你。
陆什回复:嗯,蓝风铃我移走了一株。
他回复:好。
几天前,两人在山野林间的度假被陈院长的电话扰乱,贺开再怎么装作若无其事,陆什依旧感觉到了他的不安,他只说是工作上的事情,陆什便提议回A市。
去年两人分手之后,贺开买下了陆什曾租住的房子,带走了窗台上那盆茂盛的蓝风铃,移栽到庭院里。如今花枝如垂伞,夜晚时从窗户望过去,就像一大片蓝色的星星。
陆什要搬回原先租住的房子,提前告诉了贺开,想移走一株蓝风铃,放在书桌前的窗台上。
贺开又发了一条:宝宝,中午陪我吃午饭好吗?
陆什回复:好。
又看了一遍与小男友的聊天,贺开心里的怒火渐渐平息,回归了理性。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装,对陆建国夫妇道:“我需要科学的检测。”
陆建国早有准备,拿出两个证物袋,与刘芸各自摘下一根头发,放入证物袋。
贺开接过,冷淡地说:“等检测结果出来,我会通知你。但是希望你清楚,见你或不见,都由他来决定。”
说完后,他快步离开了院长办公室。
贺开沉默地开车去了医院,在楼下停了很久后,他从中控储物箱里拿出一个小香囊,里面有一缕头发。这是很多年前,他让陆什剪下来给他的。今天早上,他去办公室的保险箱里取了出来。
他动用了关系,只用了半个小时,DNA亲子鉴定报告出了结果。
受检双方的亲权指数超过99.99%。
浑浑噩噩地开车回家,车子停在庭院里,贺开趴在方向盘上,脑子一片混乱。
很快,车门被拉开,陆什问:“哥,你怎么了?”
贺开直起腰来,靠在椅背上,仰头看他。
年轻英俊的青年人正望过来,暖阳洒在他黑长的睫毛上,似有金光跳过。
贺开想,很快,这样的神色就不会再只属于他一个人了,陆什会有亲生父母,还有亲生的哥哥。
贺开问:“你以后会叫别人哥哥吗?”
“叫谁?”
贺开瞥了一眼副驾的文件夹,检测报告就在里面。他不知道陆什会不会怪他,但他此刻只想把一切都掩藏起来,让陆什只属于他。
“宝宝。”贺开轻声喊他,“我有点累。”
“那就在家里吃吧,不出去了。”
陆什揽住他的肩膀,把人从车里带出来。贺开抱住他的腰身,凑上去吻他,吻了很久,这个吻几乎是绝望的。
接下来的两天,陆什忙着搬家,宿舍和租住的房子很近,他一趟一趟从宿舍拿东西,很快又布置出了一个标准理工男的房间,蓝风铃摆回了窗前。
陆什坚持过完年就搬回原先租住的房子,却也答应了贺开,功课不忙时每晚都回来陪他睡觉。
贺开压根舍不得,但他知道年轻男孩总需要自己的空间,他不能去干涉。暗暗地想,陆什不来陪他睡觉时,他去找陆什睡觉就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晚上他缠着陆什要了一遍又一遍。
不知…了多少次后,他思绪涣散,眼睛被汗水遮住,摸索着凑上去想讨要亲吻,却听陆什道。
“从那个电话起,你一直不开心。”他问,“和我有关么?”
疑问句,尾调却并未上扬,用的是陈述的语气。
陆什的声音,永远理智,永远冷静,不急不缓。
贺开像被泼了盆凉水,他以为自己天衣无缝,没想到却漏洞百出。
他知道陆什是何等的敏锐,又是何等的善于观察,这是在福利院培养出的天性,是刻在骨子里的本能。
在这样近的距离下,贺开没有办法说谎。可他要怎么说呢?他要把独属于自己的珍宝拱手让人吗?他做不到……没有任何办法做到……
贺开几乎要哭出来了,可他答应过陆什会改掉流泪的坏毛病,于是狼狈地躲开视线:“我……”
陆什安静地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需要一点时间。”贺开道,“我需要想一想,之后再告诉你,好不好?”
“嗯。”陆什道,“好。”
贺开心头的重担终于松了一点点,挪过来抱住他。
陆什用指腹揉了揉他的后颈:“没事,嗯?你慢慢想就行。”
贺开差点没忍住眼泪。
那晚,贺开一夜没睡,熬得双眼通红。他痴痴又痛苦地看了身边熟睡的人一整夜,心里百转千回,无数次下了决心又被推翻,无数次推演,无数次崩溃,无数次忍回眼泪……
无眠地躺到早晨六点,他终于下了决心。
他眷恋地看了看身边的人,在那额头上轻吻,而后轻手轻脚地起身,开车去了公司。
来得太早,公司大楼还是一片漆黑。
他来到办公室,打开桌面的文档,里面是他早已准备好的资料和文件。他从头到尾细细浏览、检查,中途数次因胃疼而不得不停下,倒来热水吃了药,又连续抽了好几根烟,堪堪压下疼痛。
八点时,他出门前留的消息收到了陆什的回复,他在消息里说公司有事,提前离开。
『陆什:好,记得吃早饭。』
贺开看着这条消息,眼眶又湿了。今晚过后,他还能得到这样温柔的关怀吗?这样的关怀还能只属于他吗?
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忍回泪水。他答应过陆什不会再掉眼泪,那么无论在不在陆什面前,他都要遵守承诺。
忙忙碌碌弄到中午,电脑里的文件和资料变成了一本厚厚的装订册。
贺开看着那册子,胃里疼得眼前发黑。他虚弱地趴在桌上,浑身无力,冰凉的手指徒劳地摁着胃。
手机却响起来了,独属于陆什的来电铃声。
他缓了几秒,努力平复呼吸,接起了电话:“宝宝?”
“吃饭么?”
“你那边忙完了吗?”贺开问。
“嗯,去了趟出租屋,打扫卫生。”陆什道。
贺开看着桌上凌乱的烟灰缸,胃疼得全身发抖——他不想让陆什看见这样一个颓然又虚弱的他。
“我等会儿还有个会议,中午可能没时间吃饭。”贺开轻声道,“晚上一起吃饭好吗?”
“哦。”陆什顿了顿,“那我走了。”
“别走。”连一秒都不用,贺开就倒戈了,他没有办法抗拒与陆什的见面,哪怕他虚弱又狼狈,小小声道,“要吃饭。”
他一股脑地坦诚:“我抽烟了……胃不太舒服,别嫌弃我好不好?下次不抽了。”
陆什又哦了一声,只道:“十分钟到。”
贺开去卫生间抹了把脸,用了两遍漱口水,洗净烟味。而后乘电梯下楼。
他状态实在是差,在大厅的沙发上勉强坐稳,脸色惨白近乎透明,额角冷汗涔涔。
远远地看见街对面青年的身影,那身影穿过马路,进入大楼,向他走来。
贺开撑了把沙发想站起,却没能成功,额上冷汗又渗出一层,抓着沙发的指骨泛白。
陆什走到他面前:“不舒服还下来做什么。”
贺开摇了摇头,几近气音:“我要陪你乘电梯。”
“不至于。”
贺开坚持:“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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